她捧着鼎,如同捧着部落的心脏,一步步走向沟壑中央那片刚刚被清理出来的、相对平整的空地——那里原本是邪婴盘踞的角落。她将发光的陶鼎,稳稳地安置在空地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之上。炽白的光芒如同灯塔,瞬间成为沟壑内绝对的视觉和精神的中心!
“石猴!”草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感,“带人!用新烧的硬瓦,在这里,为祭鼎垒一个台!最高的台!”
命令带着宗教般的狂热被迅速执行。新烧制的、坚硬沉重的灰黑硬瓦被一块块搬来,围绕着中央的巨石和发光的陶鼎,开始垒砌。每一块瓦片被放置上去,都仿佛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人们沉默而虔诚地劳作着,眼神中充满了对“神鼎”的敬畏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
高台在汗水和沉默中一点点拔高。草叶站在一旁,如同监工的神只。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忙碌的身影,最终落在高台基石附近散落的几块新挖出的、颜色相对纯净的寒潭深层沉泥上。一个念头,如同光芒本身一样清晰而冰冷地升起。
她走过去,蹲下身,抓起一团湿冷的沉泥。手指用力揉捏着,剔除杂质。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是为了实用器皿的精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对“形”的追求。脑海中浮现出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礼器”、“象征”、“稳定”的模糊影像。泥团在她手中被反复塑形,最终形成一个敦厚、稳重、三足两耳的雏形——一个微缩的陶鼎模型。
接着,她拿起燧石刀尖。这一次,她没有蘸取任何血污。刀尖在湿润的泥胚表面缓缓划过,刻下的不再是具象的图腾,而是极其抽象、简洁的线条——一道代表火焰升腾的螺旋纹,一道代表大地承载的横线。线条深刻而充满原始的韵律感。
“烧了它。”草叶将这个小小的泥鼎胚递给负责烧制小件陶器的战士,声音平静无波,“用小火,慢烧。”
小鼎胚被送入了旁边一个尚有余温的小陶窑中。
当那个小小的陶鼎被烧制完成取出时,沟壑内再次响起压抑的惊叹。它通体灰黑,质地坚硬,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而温润的哑光釉质。那抽象的火焰与大地纹路,在釉质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内敛的力量感。虽然没有大鼎那夺目的白光,却自有一种沉稳厚重的气度。
草叶拿起小鼎,走到正在垒砌的高台旁。她俯下身,在族人敬畏的目光中,将这个小鼎深深地、稳稳地,嵌入了高台基座一块尚未封死的瓦片缝隙之中。如同埋下了一颗象征权力与秩序的种子。
她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高耸的祭台上,光芒万丈的大陶鼎。大鼎的光芒炽白冰冷,是神性的权杖,吸引敬畏,统御精神。小鼎灰黑沉稳,是权力的基石,深埋于下,维系秩序。
就在这时,负责在高处警戒的战士突然发出了急促而紧张的呼哨!声音在神鼎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刺耳!
“穴熊!是穴熊的大队!沟壑外面!黑压压的一片!”
警报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刚升腾起的虚幻希望!沟壑内瞬间陷入恐慌!刚刚还沉浸在“神迹”和“祭鼎”带来的短暂安宁中的人们,如同惊弓之鸟,惊恐地望向沟壑入口的方向!
草叶的心脏猛地一缩!穴熊!他们终究还是来了!在这个部落刚刚经历浩劫、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刻!
她猛地转身,看向高台上那光芒万丈的陶鼎!炽白的光芒依旧冰冷地照耀着,仿佛对这迫在眉睫的危机无动于衷。沟壑内刚刚凝聚起的、因“神迹”而生的脆弱信念,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布满了裂痕!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下意识地想躲到祭鼎的光芒之后,仿佛那光能形成屏障。有人则绝望地看向入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慌什么!”草叶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她一步踏上尚未完全垒好的祭台基座,让自己完全沐浴在陶鼎炽白的光芒之中!光芒将她笼罩,如同披上了光之战甲!她高高举起手臂,指向沟壑入口,声音带着一种被神性光芒加持的、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如同神只降下谕旨:
“山神的眼睛看着我们!祖灵的魂护着我们!祭鼎的光,就是劈向穴熊的雷火!拿起你们的武器!站到光能照到的地方!让那些穴熊的杂种看看,踏进山神光芒照耀的土地,是什么下场!”
她的声音在鼎光的映衬下,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刚刚动摇的信念,在这神性光芒的笼罩和草叶决绝的姿态下,被强行扭转成了背水一战的狂热!
“为祭鼎而战!”
“为山神而战!”
“杀光穴熊!”
狂热的战吼在光芒中爆发!战士们眼中的恐惧被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取代,他们抓起武器,不再退缩,反而迎着入口的方向,在祭鼎光芒所能及的边缘,迅速结成了防御阵线!那炽白的光芒,成了他们心中无形的壁垒和勇气的源泉!
草叶站在光中,看着下方被煽动起来的战意,心脏却在狂跳。她知道这光芒并无实质力量。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她目光的余光扫过祭台基座,那里,她亲手嵌入的小陶鼎,在阴影中沉默着,如同一个冰冷的见证者。而沟壑入口外,穴熊战士低沉的号角声,如同死亡的潮汐,正滚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