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苓诗画录:青芝辞与草木章》 下卷(2 / 2)

村民们听了,都欢呼起来。秦伯捋着胡须道:“好啊,药坊不仅要卖药,还要教人种药、识药,让更多人知道‘取之有度,用之有节’的道理。”云岫望着远处的终南山,仿佛看到苏先生在江南书坊里提笔疾书,看到李阿婆喝药时舒展的眉头,看到赵五补种松籽时认真的模样——原来,《神农本草经》那三个字“利水道”,早已化作无数个这样的瞬间,在时光里流淌。

第九回 千年猪苓现真容 诗画传承草木魂

夏至这天,终南山下了场透雨,雨后的山谷里,云雾缭绕,古枫树下忽然冒出一朵奇异的菌花——不是寻常的白色,而是淡紫色,像缀满了星子。云岫和赵五采药时发现了它,凑近一看,菌花下的猪苓竟有碗口大,青黑的表皮上布满“冰纹”,在阳光下泛着莹光。

“这是……千年猪苓?”赵五惊得合不拢嘴。云岫想起守山神的话,说千年猪苓会开紫花,能“通利三焦,化湿如神”,忙跪下磕头:“山神显灵,此苓当为众生所用。”

她们按规矩,只采了半株,留下的半株用腐叶盖好,又埋了一把松籽。回去的路上,云岫总觉得怀里的猪苓在微微发热,像是有生命在搏动。秦伯见了这猪苓,叹道:“我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猪苓。它开紫花,是得木火土金水五行之气,能治‘五淋’,更能解‘湿毒重症’。”

恰逢周瑞从扬州带来一个病人,是个书生,得了“湿毒流注”,浑身起红斑,关节肿痛,高烧不退,扬州的医者都束手无策。秦伯诊视后,道:“这是湿毒入血,需用千年猪苓配紫草、丹皮、赤芍,猪苓利水排毒,紫草凉血,丹皮、赤芍活血,四药相使,才能把毒邪逼出去。”

药煎好后,呈淡紫色,散发着清苦的药香。书生喝了三剂,红斑渐渐消退,体温也降了。他看着药渣里的猪苓碎片,对云岫道:“姑娘,这药竟有花香,不像别的药那么苦。”云岫笑道:“这是千年猪苓的灵气,它知你是读书人,特意让药味温和些呢。”

书生痊愈后,给云岫题了首诗:“终南深处藏青芝,利水通淋解众痴。不是人间凡草木,千年修得紫花姿。”云岫把诗抄在《猪苓辨证录》的最后一页,旁边画着那朵紫花猪苓。

周瑞的“猪苓堂”开起来了,药坊的墙上挂着三幅画:一幅是秦伯的《枫根藏苓图》,题着《神农本草经》的“利水道”;一幅是云岫的《采药遇仙图》,题着“十次上山九次空”的歌谣;一幅是苏先生的《猪苓配伍谱》,画着猪苓与阿胶、桂枝、苍术等药材的组合,旁边注着“七情和合,药乃生效”。

赵五成了“采苓把头”,带徒弟时总说:“采苓先敬山,留根再撒种,这不是迷信,是怕断了后路。你看这猪苓,青黑皮,雪白肉,像不像咱山里人的心?外表粗,内里实。”他教徒弟唱那首采药歌,歌声在山谷里回荡:“十次上山九次空,或许一次采成功。藏得灵根济众生,不负青山不负农。”

深秋时节,苏先生回到了药碾子村,他带来了《猪苓辨证录》的刻本,书的扉页印着云岫画的终南山图谱,图谱下写着:“本草非枯文,乃草木与人心的对话。”村民们围着苏先生,听他讲外面的事——有人按书中的方法种猪苓,有人用猪苓治好了疑难杂症,还有药铺把“十次上山九次空”的歌谣刻在门板上,提醒伙计“取之有度”。

云岫翻开刻本,见里面新增了“千年猪苓解湿毒”的医案,案后有周瑞写的按语:“余初见猪苓,以为利市之货;再见猪苓,方知救命之药;今见猪苓,乃悟天地之心。”她抬头望向终南山,古枫的叶子正红得像火,树下的腐叶间,新的猪苓菌丝正悄悄蔓延,像无数条银色的线,把过去与未来、草木与人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第十回 薪火相传天地久 本草诗意满人间

又是一个立冬,药碾子村的孩子们跟着云岫上山采猪苓。最小的孩子叫阿苓,是赵五的女儿,梳着小辫,背着迷你药篓,学着云岫的样子,用竹铲轻轻拨开腐叶。“阿苓你看,”云岫指着一株小猪苓,“这苓要留到明年,它还没长大呢。”阿苓似懂非懂地点头,把松籽埋进土里:“给苓苓当粮食。”

孩子们唱着采药歌,歌声惊起了山雀。云岫看着他们,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着秦伯上山的模样,那时祖父说:“药是死的,人是活的,得让药活在人心上。”如今秦伯已年过八旬,常坐在药坊里,给孩子们讲《神农本草经》的故事,说“利水道”三个字,藏着“水润万物而不争”的道理。

周瑞的“猪苓堂”已开到了西安府,他特意请云岫去坐诊。云岫在府城的药坊里,用猪苓治好了无数淋症、水肿、脚气,她总把《猪苓辨证录》带在身边,遇到疑难杂症,就翻开看看,仿佛秦伯、赵五、苏先生都在身边指点。有人问她:“姑娘的医术,是从哪学的?”云岫总是笑着说:“是终南山的猪苓教我的。”

苏先生的《猪苓辨证录》传到了宫里,太医用“猪苓配阿胶”治好了皇后的妊娠子淋,皇帝御笔题了“草木有灵”四个字,赐给终南山。消息传回药碾子村,村民们没有大肆庆祝,只是在古枫树下多埋了些松籽——他们知道,猪苓的价值,从不在皇帝的御笔里,而在每一次治病救人的药汤里。

赵五的背渐渐驼了,却仍坚持每年立冬带队采苓。他把采苓的规矩编成了“三字经”:“采猪苓,选冬晴。留老根,撒松精。不贪多,忌火熏。守此道,得安宁。”村里的孩子们都背得滚瓜烂熟,像背童谣一样。

多年后,云岫成了新的“秦伯”,阿苓成了新的“云岫”。阿苓第一次独立采苓时,云岫把那株千年猪苓的碎片交给她:“这是山的信,你要好好收着。”阿苓接过碎片,青黑的表皮已有些干枯,却仍能闻到淡淡的土腥气,像终南山的呼吸。

她带着碎片上山,在古枫树下,看到了阿爹赵五当年补种的松树,如今已长得亭亭如盖,树下的猪苓密密麻麻,青黑如旧。阿苓按规矩采了三成,把松籽埋进土里,忽然发现一片猪苓的断面上,竟有天然的纹路,像极了“水”字。

“原来《神农本草经》说的‘利水道’,早就刻在苓上了。”阿苓喃喃自语,山风穿过松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回应。她想起云岫教她的诗句:“千年青芝藏古道,一味淡渗济苍生。”原来,本草的诗意从不是文人的附会,而是草木本身就带着天地写的诗,等着有心的人,一代一代读下去。

结语

终南山的猪苓,还在枫根下静静生长。它看过云岫的认真,赵五的转变,苏先生的笔墨,周瑞的顿悟;听过采药歌的悠扬,药罐的咕嘟,病人的呻吟,痊愈的欢笑。它的故事,被写进医书,画进图谱,唱进歌谣,最终化作《神农本草经》那三个字——“利水道”,简单,却厚重,像终南山的石头,像流淌的溪水,像世世代代采药人的心,在时光里,生生不息。

赞诗

青黑芝生古枫隈,冬藏寒水得真胎。

能通水道消淋肿,善化湿邪疗脚气。

遇桂温阳驱冷疾,逢胶护液保婴孩。

千年修出紫花瑞,不向人间炫异才。

尾章

许多年后,有个江南的书生,在旧书摊上淘到一本泛黄的《猪苓辨证录》,书中夹着一片青黑的菌片,像是猪苓的碎片。书生翻开书,见里面的医案旁,有娟秀的批注:“药者,非草木也,乃天地与人的约定。”

他循着书中的记载,一路寻到终南山,见药碾子村的孩子们,正跟着一位白发老妪上山采苓,老妪的声音苍老却清亮:“记住,十次上山九次空,不是空,是等……”孩子们的歌声跟着响起,穿过枫树林,飞向云端,像无数株猪苓的菌丝,把古老的诗意,织进了新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