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滞。王召元夹着奶疙瘩的手悬在半空,顾源端起的酒碗停在唇边,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警惕。“是有这么回事,” 顾源率先打破沉默,放下酒碗时,瓷底与桌面碰撞出清脆声响,“工程款按合同走流程,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默喉间发紧,感觉空调出风口的冷风正顺着脊梁往上爬。他摸出烟盒又想起顾源不抽烟,尴尬地攥着烟盒在掌心揉捏:“刘哥…… 就是刘建国,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资金周转困难,想让我……” 话音未落,包厢门突然被推开,小魏端着大盘的包尔萨克探进头:“顾关长,刚烤好的!”
顾源起身接过托盘,手腕上的机械表撞在门框发出轻响。他将金灿灿的油炸面点搁在陈默面前,香气瞬间驱散了些许凝重的气氛:“先吃饭!天大的事儿也得垫饱肚子再说。” 他夹起块焦脆的包尔萨克,蘸着蜂蜜塞进陈默碗里,“尝尝这个,哈萨克族大妈教的手艺,比乌鲁木齐的糕点都地道。”
陈默咬下一口,酥脆的外壳在齿间碎裂,温热的蜂蜜淌过舌尖。看着顾源与王召元用塔城方言笑闹,互相往对方碗里夹菜,突然意识到自己莽撞了。窗外的暮色已经完全笼罩塔城,宾馆大院里的白蜡树在路灯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树梢间偶尔传来归巢麻雀的唧喳声。
酒过三巡,顾源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却依然端坐着给众人添酒。他忽然凑近陈默,压低声音:“工程款的事儿,流程上确实卡了些时日。”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奶酒气,“但老刘这人,施工时偷换过部分材料,质检报告上……” 话音戛然而止,却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默手背。
陈默握着酒碗的手微微发颤,终于明白顾源未说出口的隐情。包厢顶灯的光晕里,顾源鬓角的白发比清晨时更显清晰,眼角的皱纹在笑起来时如同界河的波纹。他仰头饮尽碗中酒,辛辣的液体烧得眼眶发烫,不知是为刘建国的隐瞒,还是为老友两难的处境。
“来!为咱们的缘分干一个!” 王召元突然举起酒杯,打破了微妙的沉默。众人纷纷起身,瓷碗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如同塔城清晨的驼铃。
待众人重新落座,陈默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向顾源:“顾关,你别多想。我就是随便问问,不会掺和尾款这事儿。”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不该在这事儿上多嘴。” 说着,伸手拍了拍顾源的胳膊,“你按规矩办事就行,我这边绝不会再提。”
顾源挑眉看着陈默,眼中警惕之色渐渐褪去,转而泛起一抹欣慰。他端起酒杯,轻轻碰了碰陈默的碗沿:“就知道你小子拎得清。”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今晚只谈风月,再提工作,罚酒三大碗!”
陈默笑着应下,重新融入到众人的谈笑声中。窗外,夜色中的塔城静谧而深沉,界河对岸哈萨克斯坦村庄的灯火星星点点,与这边厢的欢声笑语隔着一道看不见的边境线,却又奇妙地融合在同一片夜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