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天色渐暗,华灯初上,二人不敢耽搁,又马不停蹄地赶赴凌义渠府上。
凌府相较于刘府,稍稍宽裕了些,毕竟凌家在浙江还有些家底,虽说同样是一进的院子,可面积大了许多,布局也规整些。
家眷婢仆加起来将近二十口,倒也不显得拥挤。
只是那会客厅依旧透着股破旧寒酸劲儿,桌椅摆放得有些凌乱,墙上的装饰也简单得很。
凌义渠年届知天命,瞧着比刘理顺年轻几分,身形却同样瘦弱,一件旧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那身躯都撑不起这衣衫,随着他的走动,衣角轻轻晃动。
凌义渠颇为健谈,一开口便如竹筒倒豆子,所言所语却与刘理顺大同小异,同样坚称入股即为捐纳,是为帮朝廷渡过难关之举。
谈及其他,他微微皱眉,坦言道:
“虽说我参与了招人事宜,可手头拮据啊,能出的力实在有限,不过是略尽绵薄。至于城外流民之事,”
说着,他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并未参与,可心里满是感激那些为此奔走的仁人志士,正是有他们,才使得城外流民免于冻饿之苦。”
言罢,他整了整衣衫,面向皇宫方向,神色庄重,遥遥行礼,感恩圣上体恤苍生。
鲁地二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嘴巴微张,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他们此番前来,满心满脑子都是打听股权之事,以及京城官员对此的看法,没成想这两位大人翻来覆去说的都是捐纳,关乎股权的关键信息,说了仿若没说。
末了,凌义渠倒还给出些建议,提及魏德藻时,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虽对其“纸糊阁老”的声名颇为不齿,但也坦言此人在这件事里参与颇深,据说不止股权分配,就连流民安置之事都有插手。
他却尚不知,魏德藻的手伸得更长,连宣府附近抢钱的勾当都有份参与,若说陈演这位阁老还有讨好崇祯的心思,魏德藻那纯粹就是被贪婪迷了心窍。
二人回到住处,身心俱疲,将拜访刘、凌二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接着又提及拜访魏阁老一事,皆是面露难色。
这位魏阁老,在朝堂处理政事时,惯于和稀泥,哪边都不得罪,可一旦涉及私利,那贪婪嘴脸便暴露无遗,眼睛里仿佛只看得见金银财宝。
找他拿主意,不仅要花费重金,还未必能得准信,就像把钱扔进无底洞,连个响都听不到。
二人忍不住感慨,要是周延儒还在,何至于陷入如今这般无人可问的困境,那可是个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掌控局面的人物啊。
议论一番后,还是决定明日去碰碰运气,毕竟舍得掏钱找魏德藻,还不一定能进得了他家门,听闻这位忙得脚不沾地,连家都不回,真要找他,还不知去哪儿寻。
如今京城乱成一锅粥,混乱不堪,可倒不是百姓闹事引发民怨沸腾,毕竟暗行已被漕帮击垮,市面还算安稳。
只是大员们一个个跟陀螺似的,要么忙着招人议事,扩充队伍,为入晋豫招揽可用之才;
要么筹备装备,检查兵器是否锋利,粮草是否充足;
要么投身城外流民安置,忙着搭帐篷、分粥饭,一个个忙得不见踪影。众人无奈,最终决定先洗漱歇息,养精蓄锐,一切明日再议。
朱有建用过晚膳,悠闲地外出散步,消食解闷。
夜色如水,宫灯光洒在石板路上,他沿着宫道缓缓前行,不知不觉竟走到坤宁宫前。
到了宫门口,他脚步一顿,心下暗忖:
我又不是来寻侍寝的,来这儿作甚?
这坤宁宫,在他印象中,可是后妃们居住的地方,充满了脂粉香与温柔乡的气息,他一个大男人,此时前来,总觉得有些别扭。
索性佯装不知这是坤宁宫,抬脚便要绕过去,没成想还是被宫内的周后察觉,周后听力敏锐,听到门口细微动静,心中一动,匆匆赶来相迎。
朱有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迈进坤宁宫。
进得宫来,却见时辰已至戌时,张后在,众妃嫔也在,一个个精神抖擞,孩童倒是不见踪影。
朱有建与张后相互行礼后,被周后请到主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