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个不服管教的小妮子啊!”
阿衡冷哼几声,说出口的话半点不客气:“是那主家不懂装懂,非要往荷叶鸡里放花椒,这不是糟蹋东西吗?”
想到这里,阿衡越发不忿:“荷叶鸡讲究的是荷叶的清香和鸡肉的鲜嫩,哪里能放那种霸道的香料,生生把该有的味道全给盖住了!”
牙婆嗤笑,不屑地看向阿衡:“不识抬举的丫头骗子!”
“在主顾家做事,最重要的是得听话!连老爷的喜好都敢置喙?”
“去去去,没打你就不错了,还想要工钱?”
牙婆说着,推搡一把少女,弄得阿衡手里的菜刀不经意间哐当落地。
“滚蛋!”
“真是晦气,下次再不找这种人……”
几个牙婆唔哝着离去。
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看着被欺负的双眼泛红的阿衡,有人为她打抱不平起来:“小姑娘别难过,这事儿是你那前主不厚道!”
“怎能不给人把工钱结清呢?”
茶叔将少女的菜刀捡起来还给她,义愤填膺:“就是!”
“这道苏菜是江南做法,放辛辣的花椒简直是闻所未闻!”
“简直是暴殄天物!”
阿衡闻言抬头看了眼茶叔,轻轻抽泣了下,愣住了:“难道您也是江南人?”
茶叔被阿衡盯得不好意思:“我不是,从前我家夫人是江南的……”
“哦”阿衡大失所望,又想到什么,“您方才说,您要找厨娘?”
说完,她也看到了告示栏上茶叔刚张贴的要求‘擅做淮南菜系者优先考虑’,“噗嗤”一声笑了。
“大爷,您看我行吗?我是苏州人,最是擅长做淮南菜!”
……
城西小院。
茶叔自那日后就正式聘请阿衡做厨娘了,宋志明这几日的胃口也好了许多。
吃过早饭,宋志明拿着自己新写的菜方去到班楼交给老板冯盛才。
班楼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冯盛才正在招呼小五等人布置二楼的小阁。
京中贵人云集,都是些不差钱儿的主儿,三楼的包间已经预定到十日之后了。
冯盛才决定将二楼的装潢弄得更讲究些。
这样,一些突然兴致而来的贵客来了,就算没预定到上房也不要紧,二楼也一样各有各的雅致法儿。
宋志明将菜方从怀里拿出来展开,冯盛才看到上头字迹工整地记着改良后的荷叶鸡的做法。
除了添加传统的配料保证鸡肉的鲜嫩清香,宋志明还加了一道工序:以竹筒焖饭,待大米将熟时乘出,在下面铺上荷叶,配上各种秘方腌制好的鸡肉,用炭火慢烘。
这样做出的荷叶鸡辅以米饭的清香,更能激发顾客的味蕾。
宋志明是这两日吃了新厨娘的荷叶鸡才灵光乍现出的想法,他和茶叔已经在小院试过几次,按照这个方子做出的荷叶鸡,不仅味道鲜美,而且清香下饭。
加之竹子象征的君子品格,以竹筒喂饭,不仅老少皆宜,也会更加受到文人雅客的追捧。
宋志明这次选的菜方保守了些,妙就妙在这道名菜原本就有一定的受众基础,并且利润可观,在酒楼推广再适合不过。
再者,火锅推广到现在不过月余,班楼客流量就增加了十倍左右。
若是推出其他新奇的菜品,班楼的竞争对手难免会眼红,到时反而得不偿失。
冯盛才扫过宋志明摊开纸张上的菜方,黢黑的脸颊骤然泛出红润的光,一拍大腿:“妙啊!”
“正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宋公子这方子刚好和先前的火锅相得益彰!”
说着,冯盛才大笑起来:“寻常百姓三五成群,偶尔来大堂吃顿火锅不是难事,贵人们口味刁钻,纵是有辣锅和清汤锅两种口味,也架不住日日吃。”
“荷叶鸡是一道大菜,辅以我酒楼从前的招牌小菜,也能让贵人换换口味不是!”
宋志明轻笑:“冯老板不用担心,火锅的汤底我后续还有新口味推出。”
“至于其他小菜,你只管先按原来的走,我也还有别的方子需要慢慢研讨,之后自会一一交给你。”
话是这样说,宋志明脑海中能用的菜方却是不知凡几,蓝星的菜谱领先这里几百年,他自然是取之不尽。
不过凡事都讲究物以稀为贵,虽然冯老板是个实在人,但他还不敢拿人心相赌。
冯盛才闻言大喜,将菜方叠好揣进怀里。
这时,一楼的大堂却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你们南方的举子有什么了不起?”
“还不是仗着地域优势勉强有些胜算!”
说罢,一个燕地口音的学子将手边的茶碗重重地磕在桌子上,茶碗和木桌相撞发出粗粒的响声。
“这会试明摆着偏向南方漕运!”
“北地的马政弊端和中原的旱情怎得只字未提!”
另几个操着淮南口音的举子闻言,随即和他们对峙起来。
“简直不知所谓!我等皆是寒窗苦读了十几载才走到今天,若是你们说水利漕运是我们南方的学子得利,那藩王屯田你们京城的学子难道不是更熟悉?”
“边疆的那些学子难道说就都熟悉突厥兵法吗?”
宋志明和冯盛才相互给对方使了个眼神,后者马上倾身下楼。
宋志明则是从小阁踱步而出,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倚着二楼的雕花栏杆,垂眸将楼下逐渐沸腾的局面尽收眼底。
冯盛才急色匆匆地往楼下赶,心里则是乱成了一锅粥。
会试结束没几天,南北学子就因为试题而争吵起来,传出去他班楼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冯盛才和伙计好声好气将双方拉开,以那个燕的学子为首的几个人嘴里仍旧骂骂咧咧。
又叫了好几个伙计说了些好话,才将几个气性大的燕的学子给送走了。
冯盛才长舒一口气,这才回到二楼的小阁里,他饮下一大杯凉茶,才解了些口头的干燥。
说了那么多话,嗓子都快冒烟了。
宋志明则是眉头紧皱,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冯老板,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了。”
冯盛才刚放下茶盏,险些呛到自己,来不及将宋志明送到门口,只朝对方摆摆手作罢。
宋志明没有立刻回城西小院,而是去了和班楼同在北城的董成家中。
宋志明轻叩董成家的木门几下,开门的确是另一个眼生的书生。
董成原籍不在京城,乃是为了参加春闱,特地早早来到京城,和几个燕地老乡在北城暂时租了个院子。
开门的书生睡眼惺忪,显然是被他的叩门声吵醒的:“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