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昨夜更清晰的声线,混着粗重的喘息,像有人贴着她耳畔说话。
苏婉儿盯着镜中自己发亮的眼,终于确定:这技能不是偶然,而是能主动捕捉的——她试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细碎的风声、虫鸣突然退去,只剩两个男声在脑内轰鸣。
\"大人说了,若李狗儿真把北境那档子事抖出来,咱们全得喂狼。\"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那账册必须烧了,连灰都不能剩。\"
苏婉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北境、账册、大人——这几个词像烧红的铁,烫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踉跄着扶住妆台,却听见李掌柜冷笑:\"烧?
你当那小妮子的心灵感应是摆设?
昨儿要不是我装疯卖傻,早被那林侍卫长审出底了......\"
\"住口!\"鼻音男厉喝,\"你当这是茶棚说闲话?
三日后亥时,带账册到别院,否则......\"
话音戛然而止。
苏婉儿猛地睁开眼,镜中烛火仍在摇晃,可耳畔的声音却像被人掐断的琴弦,只剩嗡嗡余响。
她扶着妆台站稳,指尖颤抖着摸向鬓角的金步摇——暗格里的纸团还在,可这次,她需要更周全的计划。
子时三刻,御花园的月洞门前,林侍卫长的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单膝跪地,接过苏婉儿递来的密信时,掌心触到信纸上还未干透的墨迹:\"城南青瓦别院,亥时三刻,截账册,勿打草惊蛇。\"
\"末将明白。\"他抬头时,月光正落在腰间的虎纹腰牌上,\"郡主放心,末将带二十个暗卫,提前两个时辰蹲守。\"
苏婉儿望着他腰间的短刀,那是先帝亲赐的\"镇北\",刀鞘上的铜纹被摸得发亮。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苏府,这把刀曾替她挡过后母派来的刺客——有些信任,是刀光剑影里磨出来的。
\"林叔。\"她轻声唤,\"若遇反抗......\"
\"末将知道轻重。\"林侍卫长打断她,指节重重叩了叩腰间刀鞘,\"活口要留,账册更要留。\"
三日后亥时,城南的青石板路结着薄霜。
苏婉儿缩在马车里,隔着窗帘缝隙望着三百步外的青瓦别院。
院门前的老槐树上,三片枯叶突然同时飘落——那是林侍卫长的暗号:目标出现。
她攥紧手中的暖炉,掌心沁出冷汗。
片刻后,别院门缝里漏出一星火光,接着是\"刺啦\"一声——有人划了火折子!
苏婉儿的心跳到了喉咙口,正要掀帘下车,却见院墙上翻下几道黑影,玄色披风在夜色里像一群蝙蝠。
\"抓活的!\"林侍卫长的低喝混着风声,惊得院角的野狗窜进巷口。
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火星溅到草堆上,却被一只长靴狠狠踩灭。
苏婉儿借着月光,看见那名伪装成商贩的密探被按在地上,腰间的布包鼓鼓囊囊——是账册!
\"走水了!
走水了!\"别院隔壁的酒坊突然有人喊。
苏婉儿瞳孔微缩,这是调虎离山?
可林侍卫长早有准备,暗卫们分成两队,一队押着密探,另一队冲进别院翻找。
不过片刻,为首的暗卫便举着个檀木匣跑出来,匣盖上的锁已经被撬断。
\"郡主,找到了!\"林侍卫长掀开车帘时,寒气裹着血腥气涌进来。
他脸上有道浅浅的刀伤,血珠顺着下颌滴在披风上,\"这小子身上藏着匕首,挣扎时划的,不碍事。\"
苏婉儿接过檀木匣,指尖触到匣身的刻痕——是北境狼头的图腾。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匣子的瞬间,泛黄的账册上\"粮道银钱北戎\"等字眼刺得她眼睛发酸。
这些纸页上的每一笔,都是兵部旧党勾结蛮族的铁证。
回宫时,乾清宫的灯笼还亮着。
赵顼正靠在御案后批折子,见她进来,连朱笔都来不及放下,直接起身接过檀木匣:\"林侍卫长说截到了?\"
\"陛下请看。\"苏婉儿指着账册第三页,\"这里记着去年秋粮,本该入国库的十万石,全运去了北境。\"她顿了顿,又翻到最后一页,\"这行小字,'王副将收'——王副将是前兵部侍郎的亲兵。\"
赵顼的指节捏得发白,账册在他手中簌簌作响:\"好个王侍郎,朕前日还夸他忠勇......\"他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竟能听闻千里之外的密语......朕越发觉得,你不仅是智囊,更是天赐。\"
苏婉儿被他看得耳尖发烫,正要低头,窗外的风突然卷起一片枯叶,打在窗纸上。
她的后颈又泛起那种麻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蠢蠢欲动——比之前更强烈,更灼热。
\"婉儿?\"赵顼察觉她异样,伸手抚上她的后颈,\"可是累了?\"
\"无事。\"她勉强笑了笑,目光却落在窗外的夜色里。
方才那阵麻痒中,她似乎听见了另一个声音,模糊却清晰:\"大人,李掌柜的嘴......\"
话音戛然而止。
苏婉儿望着赵顼身后的龙纹屏风,心中的不安像潮水般漫上来——这股力量,似乎还未完全觉醒。
乾清宫的更漏敲响三更时,刑部的急报传到了御案前。
赵顼拆开信看了两眼,抬头对苏婉儿道:\"李掌柜今夜突然吵着要见朕,说有'惊天秘密'要交代。\"他将信递给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苏婉儿接过信,信纸边缘还带着墨迹未干的潮气。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后颈的麻痒仍未退去,像有根细针,正一下下挑动着意识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