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江砚寒的车碾过城郊坑洼的柏油路。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
林知暖望着车窗外渐浓的雾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扣——那枚金属扣在她掌心压出浅红的印子,像极了昨夜江砚寒替她包扎伤口时,指腹落在她后颈的温度。
那种温热此刻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到了。”江砚寒的声音低哑,带着晨起未消的暗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林知暖抬头,朱红铁门已近在咫尺,门楣上“静安”二字只剩半截“安”,在雾里像团模糊的血渍。
风吹过铁锈斑驳的门框,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推开车门的瞬间,潮湿的风裹着腐叶味灌进来,混杂着泥土和霉菌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知暖缩了缩脖子,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手背。
江砚寒替她拢了拢围巾,指节擦过后颈的痂,轻得像片羽毛:“跟紧我。”
疗养院的前台藏在爬满绿萝的玻璃门后,藤蔓垂落如帘,遮住了大半个身影。
接待员是个戴黑框眼镜的老妇人,见他们进来,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亮:“是找顶楼最里面的房间吧?”她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那位老先生等你们半天了。”
林知暖的心跳陡然加快,胸腔里仿佛有只鼓槌在敲打。
江砚寒的手掌在她腰后轻按,两人跟着接待员往楼梯间走。
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回音在空旷的楼道里一圈圈扩散开来。
顶楼走廊的窗户没关,风卷着银杏叶扑进来,扫过林知暖的脚踝,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枯叶贴着小腿滑过,带来一丝冰冷的触感。
最里面的病房虚掩着。
林知暖刚要敲门,门内传来轮椅碾过地板的轻响。
她呼吸一滞,转头看向江砚寒——他正盯着门把手,喉结剧烈滚动,指节因用力泛白,如同要把木头捏碎。
门开了。
病床上的老人正调整氧气面罩,见他们进来,动作顿住。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江砚寒脸上,那一瞬,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知暖的视线掠过他苍白的鬓角、凹陷的眼窝,最后落在他左眉骨那道淡粉色的疤痕上——和江砚寒相册里那张泛黄全家福上的男人,分毫不差。
“哥?”江砚寒的声音发颤,像被揉皱的纸,在空气中轻轻抖动。
老人摘下氧气面罩,露出一丝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砚寒,知暖,坐吧。”
林知暖的膝盖一软,被江砚寒及时托住。
他扶着她在病床边的木椅上坐下,自己却站着,脊背绷得像根弦:“您…不是…”
“六年前那场车祸,是我让陈然伪造的死亡证明。”江泽宇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两人心口,“当时集团内部有人查到了K先生项目的旧档,我若不死,他们的矛头就会指向你。”
林知暖想起江砚寒书房里那本锁着的相册,想起他每次翻到大哥结婚照时,眼底那团化不开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