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储粮(2 / 2)

这念头带着一种掌控未来的巨大诱惑力,瞬间压倒了瓮中散发的恶臭!

“清理掉!”草叶指着瓮中那团污秽不堪的混合物,声音冰冷,“把瓮刷干净!用寒潭边最干净的湿泥刷!刷三遍!”

命令迅速执行。巨大的陶瓮被反复冲刷,虽然无法彻底洗去那深入陶质的腥臊和焦糊味,但表面总算恢复了相对干净的状态。

草叶的目光转向粟田深处——那里,几株相对健壮、尚未被虫害波及的粟苗在阴影中轻轻摇曳。它们结出的粟穗虽然稀疏,却是部落真正的血脉延续。

“根婆,”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慎重,指向那几株粟苗,“带人,把那几株粟的穗,小心地割下来。一粒粟,都不准掉!一粒,都不准少!”

根婆和几个老妇人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用最锋利的燧石刀片,小心翼翼地割下那些尚未完全成熟的粟穗。饱满的粟粒带着青涩的微黄光泽,沉甸甸地躺在她们粗糙的手心。这是部落最后的种子,是穿越了火祭、虫灾、围困的希望之火。

“取一个新烧的、最小的陶瓮。”草叶命令道,“要口小、肚子大、盖子能盖严实的。”

一个口沿相对规整、腹部浑圆、带着一个小小陶盖的黑陶小瓮被送了过来。草叶亲自接过粟穗,将上面饱满的粟粒一颗颗小心地撸下,金黄色的粟粒如同细碎的阳光,落入冰冷的陶瓮之中。很快,瓮底铺了薄薄一层,大约只有半碗的量。这点粟种,承载着整个部落延续的渺茫希望。

草叶拿起陶盖,仔细地盖在瓮口。她没有立刻封泥。她的目光扫过沟壑,最终停留在巨窑窑口附近,那里虽然灼热,但温度相对稳定,且远离了入口处的血腥和湿气。

“把这个瓮,”她指着那装着粟种的小陶瓮,“放在窑口里面…靠边一点,温度没那么高的地方。用炭火的余温…慢慢地…烘着它。”

命令带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炭火的余温会不会太高?把种子烤焦?还是温度不够,无法有效脱水?瓮内密闭的环境会不会让种子发霉?一切都是未知的赌博。

小陶瓮被小心翼翼地送入窑口深处,安置在炭火边缘,暗红的炭火光芒映照着它黑沉沉的瓮体。草叶站在窑口,热浪烘烤着她的后背。她看着那个沉默的小瓮,仿佛能穿透陶壁,看到里面那些珍贵的粟粒正接受着炭火的“洗礼”。

等待。漫长的等待。时间在穴熊偶尔的试探性攻击和夯土墙沉闷的拍击声中粘稠地流逝。沟壑内弥漫的尿臊蒸食气味渐渐被窑火干燥的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感取代。

一天过去了。窑口的炭火只剩下暗红。小陶瓮依旧沉默。

两天过去了。炭火彻底熄灭,只余灰烬的温热。小陶瓮依旧沉默。

第三天清晨,草叶亲自熄灭了冷凝陶管下最后一点滴水的希望(水量已枯竭到无法收集)。干渴再次如同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咽喉。她走到窑口,感受着里面散发的、几乎微不可察的余温。是时候了。

“把瓮取出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小陶瓮被取出,触手微温。草叶屏住呼吸,如同开启一个神圣的潘多拉魔盒,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陶盖。

一股极其干燥、带着泥土和谷物烘烤后特有微香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没有霉味!没有腐败气!只见瓮底,那些金黄色的粟粒静静地躺在那里,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一些,呈现出一种温暖的、如同阳光沉淀后的浅褐色!每一粒都显得更加饱满、坚硬,表面光滑干燥,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内敛的光泽!它们没有像瓮中那些蒸熟的根茎一样变得绵软,反而像是被抽走了多余的水分,变得更加凝练、坚韧!

草叶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拈起一粒粟种。触手干燥、坚硬,带着微微的暖意。她用指甲用力一掐——粟粒发出极其细微、清脆的“咔”声,竟没有被轻易掐碎!只在表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这硬度,远超之前新鲜饱满的粟粒!

脱水!成功了!在密闭陶瓮中,借助炭火余温缓慢烘烤,成功蒸发了粟粒内部多余的水分!让这些珍贵的种子进入了干燥、低代谢的休眠状态!它们能保存更久!更能抵抗潮湿和霉变!

“成了!”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狂喜,她高高举起那粒干燥坚硬的粟种,“看!我们的种!能存住了!山神赐的种,谁也夺不走了!”

沟壑内瞬间爆发出压抑的欢呼!人们看着草叶手中那粒坚硬的种子,如同看到了穿越漫长黑暗的曙光!这不仅仅是储粮,是部落血脉延续的保障!

“快!把剩下的粟穗!都割下来!小心!一粒不能少!”草叶立刻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找所有口小肚子大、盖子严实的陶瓮!罐子也行!装满粟种!封好口!放在窑口!用余温烘着!直到干透为止!”

命令带着巨大的希望被狂热执行!剩下的粟穗被小心翼翼地收割,珍贵的粟粒被如同金沙般捧入一个个大小不一、但都尽可能密封的陶瓮、陶罐之中。盖子被仔细盖好,边缘用湿泥糊死。这些承载着部落未来的“种子之瓮”,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守护者,被安置在巨窑窑口那尚有余温的灰烬旁,接受着最后的干燥洗礼。

草叶看着那一排排黑沉沉的陶瓮陶罐,心中那沉重的冰冷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丝。她终于为那点渺茫的希望之火,找到了一个能抵御风雨的陶土容器。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入口处那深褐色的夯土墙,看着战士们依旧在疲惫拍打的身影,看着他们干裂出血的嘴唇,再看看窑口旁那一排排沉默的“种子之瓮”,一股冰冷的、更加深沉的悖论感悄然滋生。

保存了种子,却无法缓解当下的干渴。延续了未来,却可能熬不过眼前的围困。

“水…”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是那个被箭伤和高热折磨的战士,嘴唇已经干裂得如同枯树皮,眼神涣散,“粟…给我…一粒…嚼…”

草叶的心猛地一缩。她看着那战士濒死的渴求,再看看窑口旁那些承载着未来的“种子之瓮”。每一粒粟种,都是部落延续的火种。现在吃了,就是断绝未来。

冰冷的决断瞬间压倒了怜悯。

“不行!”草叶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在沟壑中回荡,“那是山神赐的种!是部落的根!谁敢动一粒——”

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扫过所有因干渴而眼神闪烁的人,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威胁:

“——扒皮抽筋!祭鼎前!活活烤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