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苦艾救人(2 / 2)

“呕——!”

“呸!好苦!好辣!”

“水!快给我水!”

剧烈的呕吐声、咳嗽声、痛苦的干嚎声瞬间在苦艾丛中爆发!许多人只嚼了一口,就被那极致的苦涩和刺激呛得涕泪横流,将刚咽下去的一点薯糊糊连同胃里的酸水一起呕了出来!几个体质最弱的孩子,更是被刺激得脸色发青,蜷缩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停下!都给我停下!”草叶目眦欲裂,厉声嘶吼,强行推开几个还在疯狂采摘的战士,“直接吃会中毒!想死吗?!”

人群在剧烈的生理不适和草叶的怒吼中,终于勉强停止了疯狂的进食。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痛苦、失望和更深的绝望。苦艾的生机,如同残酷的玩笑,近在眼前,却苦涩得无法下咽!

“草叶姐…怎么办…”石猴捂着火辣辣的喉咙,声音嘶哑,看着眼前这片茂盛的、却如同毒药般的绿色,眼神中充满了茫然。

草叶强压下心中的翻腾,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些被采摘下来的苦艾嫩叶。叶片肥厚,汁水丰富,散发着浓烈的药香。秦霄的意念在她脑海中翻腾:嫩叶可食…需配合温和之物同食…需煮…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这是唯一的生机,再苦,再毒,也要想办法驯服它!

“所有人听令!”草叶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1. **采摘筛选:** “只采最顶端、最鲜嫩的三片叶子!老叶、粗梗一概不要!”

2. **清洗浸泡:** “采下的嫩叶,用寒潭流动的活水反复冲洗干净!然后…用干净的雪水浸泡!换三次水!”(试图用浸泡析出部分苦味和可能的毒素?)

3. **沸煮去苦:** “把最大的陶釜拿出来!装满雪水!烧开!把浸泡过的苦艾嫩叶放进去!大火沸煮!煮到叶子颜色变深变软!煮出来的水…倒掉!”(“…沸…煮…可…去…其…苦…烈…之…性…”秦霄意念碎片)。

4. **混合熬煮:** “把煮过一次的苦艾叶捞出来,用力挤干水分!然后…和最后剩下的一点薯种粉(将预留的少量薯种磨成粉)混合!再加雪水!熬成糊糊!”(用温和的薯粉中和苦艾的寒性?)

5. **严控分量:** “每人…每天…只许吃一小碗!孩子减半!谁多吃,就断谁的口粮!”(强制限量,防止过量中毒)。

命令细致、冷酷,充满了对“毒草”的警惕和驯服。在草叶的严令下,一套原始而繁琐的“去毒”流程在沟壑内强制运转起来。

采摘回来的嫩叶在雪水中反复浸泡、揉搓,墨绿色的汁液将雪水染成深绿。第一遍沸煮,陶釜内的水翻滚着浓烈的墨绿色,散发出比直接咀嚼更加复杂、更加令人不适的苦涩气味,如同熬煮着某种未知的毒药。煮过的叶子变得蔫软深绿,被用力挤干,苦涩味似乎淡了一些,但依旧浓烈。

当这些处理过的苦艾叶碎末,混合着最后一点珍贵的薯种粉,在陶釜中熬煮成一锅粘稠的、颜色诡异的墨绿色糊糊时,那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苦涩、土腥、微弱的薯甜)弥漫开来,让所有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分食的时刻再次来临。草叶第一个端起陶碗,碗中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墨绿色糊糊。她看着碗中那令人毫无食欲的颜色,感受着那刺鼻的气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如同吞服毒药般,猛地喝了一大口!

难以言喻的苦涩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强烈药味的苦!虽然比生吃叶片的极端刺激稍弱,但那股顽固的苦涩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在舌根和喉咙!薯粉带来的微弱甜味被彻底淹没,反而形成一种更加怪异的反差!

“呃…”强烈的呕吐感瞬间涌上喉咙!草叶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才强行压了下去!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她睁开眼,看到周围众人端着碗,脸上是同样的痛苦和挣扎。疤脸独眼圆睁,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猛地一仰头,将碗中糊糊灌了下去!然后死死捂住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石猴、鹿角…一个个战士,如同进行着最残酷的刑罚,闭着眼,捏着鼻子,将碗中的墨绿色糊糊强行灌入腹中!孩子们在母亲的强制下,被撬开嘴巴灌入,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呕吐!

沟壑内,只剩下强行吞咽的咕噜声、被压制的干呕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和呕吐声…交织成一曲比饥饿本身更加令人心碎的求生悲歌。

效果,在巨大的痛苦之后,极其缓慢地显现。

那深入骨髓的苦涩,如同最有效的食欲抑制剂,强行压下了胃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带来一种诡异的、麻木的饱腹错觉。更关键的是,几天后,那些持续的低烧、反复的伤口红肿、以及瘟疫后残留的虚弱腹泻…竟然真的在持续服用这“苦艾薯糊”后,出现了明显的缓解!尤其是一直未能彻底痊愈的石爪等伤员,伤口愈合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低烧也退了。

生的希望,伴随着极致的苦涩,如同墨绿色的毒汁,被强行灌入了鹰部落每一个幸存者的喉咙。

草叶疲惫地靠在岩壁上,看着石爪腿上那道加速结痂的伤口,再看着角落里那口熬煮过苦艾、内壁被染成墨绿色的大陶釜。口中那顽固的苦涩余味尚未散去。秦霄那“唯生死之际方可为之”的冰冷意念,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灵魂深处。

苦艾救荒,救的不仅是饥肠,更是瘟疫后摇摇欲坠的生机。

然其救赎,以极致的苦涩为代价,以强行压制本能的反抗为手段。

这墨绿色的糊糊,是悬在生死线上的毒药,亦是维系生命线的唯一稻草。鹰部落的喉咙,被这救命的苦汁灼伤,也因这苦汁,得以在寒冬的尽头,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喘息。

第八十五根绳结,浸染着苦艾嫩叶的浓烈清苦、墨绿糊糊的诡异腥气、强行吞咽的呕吐欲望以及伤口加速愈合的微弱腥甜,被草叶用沾着绿色药渍、苦涩麻木的手指,死死系紧。它铭刻着“苦艾救荒”这场以毒攻毒、以苦续命的惨烈生存实验,更铭记着当第一道愈合的痂痕在苦涩滋养下顽强生成时,那混合着生命韧性与味觉地狱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苦汁入喉,灼烧食道,是救赎的毒,亦是活着的刑。

痂痕暗结,瘟病退散,是草木的力,撑起将倾的天。

而沟壑最深处,秦霄眉心那道深壑,在弥漫的浓烈苦艾气息中,仿佛被那极致的苦涩所刺激,极其微弱地…**又扩张了一丝**。沉睡的意识深处,关于植物药理学与生存毒理学那冰冷而复杂的图谱,正随着苦艾的“救”与“毒”在部落血肉中的验证,悄然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冰封的记忆长河,裂开的缝隙深处,流淌出了墨绿色的、名为“神农尝百草”的第一股苦涩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