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皮甲初缝(1 / 2)

第七十二个绳结上沾染的,是鹿角眼角干涸的血泪与硝石混合的刺鼻苦涩,是荒野深处追兵咆哮声渐熄后的死寂回音,更是疤脸那引开追兵、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所留下的、沉重如山的空白。沟壑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石猴和鹿角在草叶近乎冷酷的逼迫下,强忍着悲痛与伤痛(鹿角眼睛剧痛稍缓,但视野依旧模糊血红),用木炭条在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竭尽全力勾勒出他们用“夜眼”窥见的穴熊营地布局。

线条粗犷而扭曲,却承载着鹰部落最后的生机:

* 营地西侧石崖下,那处低矮、守卫稀疏的栅栏缺口,被重点圈出。

* 营地后方,两座巨大攻城塔的狰狞骨架,如同指向沟壑的死亡之矛。

* 中央篝火旁,那顶插着熊头骨矛、属于“碎颅”酋长的大帐。

* 密密麻麻如同蚁巢般的窝棚,以及遍布营地边缘、刁钻阴险的暗哨位置。

这幅用血泪和牺牲换来的草图,被草叶死死攥在手中,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疤脸的生死未卜,如同悬顶的巨石,压得她几乎窒息。但秦霄那冰冷如刀的意念碎片,仍在脑海中回荡:

“…情…报…为…上…”

“…牺…牲…在…所…难…免…”

残酷的生存法则,不容许她沉溺于悲伤。穴熊部落遭受“毒盐”打击和鹰部落“夜眼”侦察的双重刺激,其报复必将如同山崩海啸!那两座正在疯狂赶工的攻城塔,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必须在它们被推到沟壑前,将其摧毁!而摧毁的关键,就在于情报中那个西侧的薄弱缺口!

但如何摧毁?靠沟壑内这几十个饥饿疲惫、伤痕累累的残兵?靠石矛和骨刀去冲击穴熊的坚固营地?那无异于自杀!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呻吟和微弱的哭泣声从不远处传来。草叶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负责照顾伤员的妇女,正对着一个年轻战士的躯体默默垂泪。那战士在之前守城战中,被穴熊战士的石斧划开了胸腹,虽然草叶用尽了所有止血草药和干净的麻布包扎,但伤口在湿冷的天气下依旧不可避免地开始溃烂化脓。黄绿色的脓水浸透了包扎的麻布,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战士脸色灰败,高烧呓语,生命正在肉眼可见地流逝。

草叶的心猛地一沉。这样的重伤员,不止一个。岩山胸前的伤口虽然因篝火保暖和草叶的精心照料(用煮开的雨水反复清洗)而暂时没有恶化,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秦霄肩胛的伤口崩裂处,脓血虽干涸成黑痂,但整个人依旧如同风中残烛。食物和草药的极度匮乏,让这些伤员成了部落沉重的负担。

一股冰冷而现实的抉择,如同毒蛇般噬咬着草叶的心。难道…真的要像秦霄意念中那残酷的暗示一样…放弃他们?节省出宝贵的食物和精力,用于即将到来的、针对穴熊营地的绝命突袭?

她缓缓走到那个重伤战士身边,蹲下身。战士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靠近,浑浊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流声:“…疼…冷…娘…”

草叶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沟壑内一张张同样疲惫、同样麻木、同样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脸。放弃伤员?那鹰部落与穴熊那些食人的野兽,又有何区别?疤脸引开追兵,难道是为了让部落变成这样?

“不!”草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死寂的沟壑中响起,“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还能喘气的族人!鹰部落,不是穴熊!”

她的话让麻木的人群微微震动。几个伤员家属眼中涌出泪水。

“但是!”草叶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坚硬,“我们要活下去!要救他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等死!我们缺食物!缺草药!但更缺…能让我们冲进穴熊营地、砸烂那些攻城塔、活着带东西回来的‘皮’和‘骨’!”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地上堆积的穴熊战士尸体——那是之前战斗和攻城塔倾覆时留下的“战利品”。尸体早已僵硬,大部分被剥去了肉,只剩下森森白骨和粗糙的皮毛。穴熊部落战士习惯披挂厚实的、未经处理的生兽皮作为简易防护,这些皮毛虽然腥臊坚硬,却比鹰部落战士身上单薄的麻布和破烂皮袄强得多!

“扒下他们的皮!”草叶指向那些穴熊战士的遗骸,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把那些还连着厚毛的皮,都给我剥下来!一张不留!”

众人愕然。剥死敌的皮?这举动带着浓重的亵渎和诅咒意味,令人本能地不适。但草叶眼中燃烧的,是纯粹的生存之火。

“执火者大人昏迷前,留下过关于‘护身甲’的指引!”草叶的声音斩钉截铁,她必须为这亵渎的行为赋予意义,也必须给绝望的族人一个新的、可以抓住的希望,“他说,生皮腥硬,易腐,需以‘硝石之力’揉制,方能去腥防腐,坚韧如初!”(“…生…皮…韧…而…腥…硝…石…揉…之…可…去…秽…增…韧…”秦霄的意念碎片被她提炼、加工,赋予了明确的指向性。)

硝石?揉皮?

沟壑内瞬间炸开了锅!那些刺鼻的黄色粉末,不仅能“封毒盐”,还能用来处理兽皮,做成坚韧的护甲?!这简直是…神授的技艺!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原始的禁忌。在草叶的指挥下,几个战士和妇女立刻行动起来:

1. **剥皮处理:** 将穴熊战士尸体上相对完整的带毛生皮(主要是胸背和肩部)小心翼翼地剥下。生皮带着残留的脂肪和筋膜,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息。用石刀尽可能刮去多余的脂肪和肉膜。

2. **硝石溶液浸泡:** 在几个粗陶容器(包括那个引火小碗)中,倒入珍贵的清水(收集的雨水),加入大量黑石部落带来的黄色硝石粉末,搅拌成浑浊的黄色溶液。将初步处理的生皮浸入硝石溶液中。生皮遇水收缩,硝石浓烈的苦涩气味混合着血腥,形成一种极其刺鼻难闻的气味。

3. **揉制(踩踏):** 这是最艰苦、最消耗体力的环节。草叶将浸泡过的湿漉漉、沉甸甸的生皮卷起,放在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然后,她第一个赤着脚,站了上去!开始用力地、反复地在生皮卷上来回踩踏、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