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峋看着不远处形容狼狈的女人,并未在意对方抬首直视他的行举。
他坐在上首处紫檀嵌金雕云蝠的三屏宝座上,审视了姜侧妃片刻,冷声问:“你可知自己因何会出现在此?”
姜侧妃不知道。
别看她穿来这么久了,参加了很多次宫宴。
但因着每次宴席都设了男女大防,以至于她对太子的印象并不深,只停留在之前偶然一次机会远远瞧见过。
知道太子冷情寡言,俊美威严。
当然了,姜侧妃对太子可没有男女方面的想法,她看小说就不喜欢人设冷的男角色。
现实中也接受不了谁成天绷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百八十万没还似的。
和这样的人生活,想想都累。
另外她对宣王虽是按穿书文套路来的。
但她还不至于会蠢到以为全书男配都会被她的美貌所折服,都会被她所迷的地步。
神经病似的。
“我、我不知道……”
太吃惊了,也是习惯了对宣王没大没小。
加上不久前才被宣王罚过,她哽着一口气,不想再对这些古代封建权贵低头。
因此姜侧妃故意没改自称。
一旁做内侍打扮其貌不扬的男子上前要掌她的嘴,被太子一个眼神制止了。
姜侧妃看到了,心中松了口气。
也有些小得意。
看吧。
这种古言里的权贵,就跟霸总文里的霸总一样,平时见惯了对他们卑躬屈膝的人,偶尔碰上一个与众不同的。
可不就觉得她有趣,对她刮目相看了?
当初她对宣王就是这么试探过来的,但那狗男人这段时间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
妈的!
姜侧妃发誓,回头那死男人要对她追妻火葬场,她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绝对不会!
骆峋没错过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得,不懂她有何自满的,也没必要追究。
他面色与寻常无异。
“不知道,孤提醒你,万寿节当晚你拦截宋昭训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姜侧妃愣了愣,旋即脸色大变。
骆峋:“记得就行,孤现在要你将当时所言,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与孤听。”
姜侧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什么情况?难不成那晚她跟宋槛儿说话的时候附近有太子的人??
还是说宋槛儿向太子告状了?
姜侧妃更倾向于后者!
别看她看过不少古言和古偶,经常看到男女主随时一个眼神就能召唤出暗卫。
那些暗卫平时神出鬼没。
说是千里眼顺风耳也不为过,经常“刷”一下闪现,又“刷”一下原地消失。
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们。
但姜侧妃清楚,这种完全不可能!
当时她跟宋槛儿说话故意选了院子正中间,院里的奴才都离了老远,她们周围至少十米内没有其他人。
而且她就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才故意凑近宋槛儿,把声音压到极致的。
就算当时附近有太子的人。
但他们又不是真的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可能离那么远还能听清她说的话?
所以,只能是宋槛儿告的状!
那个碧池。
姜侧妃给气笑了。
当着她的面装白莲花,扭头让她身边的奴才搞偷袭也就算了,还恶人先告状!
笑死。
这不就是典型的娇妻吗?
遇事不决就知道找男人告状,有本事出来跟她单挑啊,找男人算什么狗屎?
她就说这些古代女人贱!
只知道依附男人,活该被男人当成泄欲工具!
也好。
她本来也是要找机会向这男人揭穿宋槛儿的真面目,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宋槛儿跟你怎么说的?你把我弄到这个地方来,意思就是你信她了,对吗?”
姜侧妃坐在地上,自诩理智冷静地笑了一下,然后以平等对谈的口吻问道。
骆峋暂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教此人规矩上,他也想知道当晚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
为君者,忌偏听偏信。
“你想说什么尽可直言。”
姜侧妃就笑出了声。
“太子果然英明,那我可就要实话实说了,不过我们先说好,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能迁怒,不能降罪于我。”
骆峋颔首,“可。”
姜侧妃很满意他的态度。
换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坐着,开口道:“在说我对宋槛儿做了什么之前,我想问问你知道什么是重生吗?”
骆峋:“起死回生,招魂附体。”
姜侧妃:“???”
不是。
虽然有微妙的区别,可他怎么知道啊?重生小说不是现代才有的吗?
这个老古董咋知道的?
骆峋看出了姜侧妃的费解,但他并不打算与对方废话,只道:“继续。”
姜侧妃尴尬地咳了咳。
“知道就好,我不用费时间解释了,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宋昭训,宋槛儿。”
“她就是重生的。”
“不过,她的重生和你以为起死回生、招魂附体是有区别的,她不是死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魂魄再回到身体里。
而是她死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她的魂魄是从将来回来占据了她现在的身体。”
“这么说能明白吗?”
其实她更想以平行世界为例。
但这老古董肯定理解不了平行世界的概念,她实在懒得浪费口舌解释。
干脆就不说了。
骆峋面若冰霜,淡淡道:“好比你稍后身亡,你的魂魄会回到你未亡之时。”
姜侧妃点头:“对,就是我死了……”
话到一半,她脸一青。
一句“你才死了!你全家都死了!”险些脱口而出,好悬让她给及时忍住了。
“对,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她憋着气道。
“宋槛儿的魂魄就是从将来回来的,这可不是空口白话,我能列举出证据。”
说着,她换上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放轻声音:“端午射柳,她提醒过你小心,对吗?”
这里是一间密室,四面无窗。
只右侧靠墙角处有一扇小门,室中安静,姜侧妃轻缓的声音倒真有几分鬼魅之感。
骆峋神色未变。
只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指尖不显地动了动。
姜侧妃没注意到。
但她知道这男人一向不喜形于色,所以并没有因为他没反应就觉得自己猜错了。
她笑着继续道:“她应该是用别的方式拐弯抹角地提醒你,射柳活动里你那个葫芦里的鸽子有问题,你信了。
让人调查,葫芦里果然装着一只受伤的鸽子,而暗中动手脚的人,是睿王,我说得对吗?”
这便是她拆穿宋槛儿真面目的证据之一。
书里虽然没有详细写睿王具体怎么动的手脚,但书里的这件事是宣王这个男主在端午之后帮太子查出来的。
她在看到太子射柳没出意外的时候就知道,问题出在宋槛儿这个变故身上!
刚刚拿水泼姜侧妃的朔蜂看了眼主子,却是没能从那张清冷的脸上看出情绪。
“对。”
骆峋道,似是信了她的话。
“还有什么证据一并列出来。”
姜侧妃一喜。
便列出第二条证据。
“宋槛儿的前腰右侧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这个证据不是为了证明她是重生的,而是为了证明我了解她。
第三,宋槛儿这几个月以来性格变化是不是很大?但动作神态能装出来,身体的一些本能反应却装不出来。
不信你可以回忆,她害羞的时候有脸红吗?害怕受惊的时候脸色有白过吗?”
“没有吧?”
骆峋看了她片刻,笑了。
虽转瞬即逝,但唇角的那抹弧度很明显。
他起身。
行至离姜侧妃半丈远的位置。
“你如何知晓这些的?”
姜侧妃只当他完全信了。
闻言眼珠子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