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简单的感染,”林野咬着光谱分析笔,在诊断书背面飞速勾勒出复杂的分形几何图,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这是格式化,是对你身体的全面接管!”显示屏上的3d建模显示得更加直观而恐怖:基托的股骨断面,正在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生长出微型铁轨结构,骨髓腔内密布着与道尺刻度完全吻合的应力纹,仿佛他的骨头,正在被改造成另一条承载病毒的“铁轨”。
病房里,除了基托微弱的呼吸声,只剩下输液压的、单调而令人不安的机械声。基托的左腿被固定在一个充满淡蓝色培养液的透明舱体内,像一截被囚禁的标本。透过强化玻璃,可以看到1435个骨痂生长点正以某种诡异的生命力疯狂增殖。每个新生骨刺的顶端,都镶嵌着奥莱森集团的防伪激光码,如同烙印,宣告着这具身体的“所有权”。
“最新血检报告出来了。”护士的机械臂递来报告,声音平板得像在宣读死亡判决,“血红蛋白携带铁离子超标38倍,白细胞表面检测到合规认证标志。”全息投影中,一个红细胞正在裂变,细胞膜上凸起的蛋白结构逐渐清晰,那是殖民者用基因编辑技术刻印的公司logo,冰冷而刺眼,如同在血肉上盖下的戳记。
基托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抓住林野的手腕,输液管在他剧烈晃动中迸溅出诡异的数据流,像是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冲破束缚:“他们在用我的骨头建数据库!我能感觉到……那些在脱轨事故中死去的人,他们的冤魂就在里面尖叫!”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串快速滚动的二进制代码,那是殖民病毒在神经突触间传输的加密指令,试图彻底掌控他的意识。
林野掀开患者单薄、沾满消毒水味的病号服,用激光测绘仪扫描基托的胸腔。显示屏上,肋骨间隙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般的赔偿条款,它们像寄生在血肉里的电子镣铐,随着心跳一明一灭:“违约扣款:第38次呼吸超量消耗氧气,需支付2894.7信用点……”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林野的心上,也扎在所有知情者的心上。
深夜,死寂笼罩着医院,只有太平间传来若有若无的金属刮擦声。林野带着光谱仪,像一道幽灵潜入。手电筒的光束摇曳中,他震惊地发现基托竟然正用那根嵌入他身体的道尺,在拆解自己的腿骨!在骨髓腔那深邃、如同洞穴般的深处,1435颗纳米芯片正在以某种未知的方式组建起一个活体服务器阵列,每块芯片都闪烁着微光,存储着某个死难工人的记忆数据,那是被系统抹去的、真实的生命片段。
“他们把我的身体改造成了活体数据库,”基托的声音不再是嘶哑的,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电子混响,仿佛不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但这也给了我访问殖民病毒核心的权限。”他沾满骨髓、污浊不堪的手指在空中划动,留下燃烧的公式轨迹,那是圆周率无限不循环的真相,正在熊熊燃烧,试图烧毁那个被强行规定为3.1415的、扭曲的谎言。
当保安机械臂破门而入,冰冷的探照灯刺破黑暗时,林野的瞳孔里倒映着惊心动魄的画面:基托竟拆下了自己那颗被替换成钛合金的髋关节——那里存储着更多被篡改的数据!他将其中存储的1435个亡灵记忆,连同自己的痛苦与愤怒,猛地灌入道尺。染血的测量尺突然迸发出超新星般刺眼的光芒,光芒中似乎有无数冤魂在呐喊。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在场殖民者安全帽内衬的通讯芯片里,开始渗出鲜血绘制的无限符号,那是系统内部崩溃的前兆。
急救警报终于响彻医院,但这一次,那尖锐的鸣笛声不再令人心悸——在基托那被改造过的、能“听”懂数据流的听觉神经里,它转换成了一曲激昂而悲壮的起义进行曲,穿透了夜幕,也穿透了每个人冰冷的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