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冬夜里的炉火,掌心的暖
一、雪落时的归人
腊月二十三的雪下得又急又密,把市城建集团家属院的玉兰树裹成了白色。李渊站在单元楼门口,拍掉身上的雪,羽绒服口袋里的保温桶硌得肋骨生疼——那是苏瑶早上塞给他的,里面装着红糖姜茶,说今天有寒流。
三楼的窗户亮着暖黄的灯,窗帘上印着两个歪歪扭扭的人影,是李阳和李悦在比谁跳得高。李渊的脚步顿了顿,呵出的白气在眼前散开,像极了当年在边境哨所,他对着铁丝网哈气取暖时的模样。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门突然从里面拉开。李悦穿着粉色的珊瑚绒睡衣,光着脚踩在脚垫上,小脸蛋冻得通红:“爸爸!你回来啦!”
李渊把她抱起来的瞬间,闻到了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是苏瑶常买的玉兰香。小家伙的脚丫冰凉,他下意识地把她的脚塞进自己羽绒服里,隔着两层布料,能感受到她脚趾蜷缩的力道。
“哥在做手工,他说要给你个惊喜。”李悦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说话时的热气蹭得他脖子发痒。
客厅里的暖气片烧得发烫,李阳趴在茶几上,手里拿着剪刀剪纸板,旁边散落着彩色的碎纸。听到动静,他手里的剪刀“咔哒”掉在地上,耳根瞬间红了:“没……没弄好呢。”
李渊放下李悦,走过去捡剪刀。茶几底下藏着个用硬纸板做的模型,塔吊的吊臂歪歪扭扭,塔身贴着李悦画的玉兰花,底座上用歪扭的字写着:“爸爸的工地”。
“塔吊的平衡臂装反了。”李渊坐在孩子旁边,指尖拂过纸板边缘的毛边,“你看,应该这样,左边重右边轻,吊东西才不会晃。”
李阳的手指绞着衣角:“我不会画齿轮。”
“爸爸教你。”李渊从笔筒里抽出支铅笔,在废纸板上画了个圆圈,再用直尺画放射状的线条,“像不像你玩的陀螺?齿轮转起来,吊臂就能动了。”
李悦凑过来,小手指戳着纸板:“我要画个雪人挂在吊臂上!”
苏瑶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面粉。她今天休班,在家蒸了糖包,蒸笼里的热气把眼镜片熏得发白:“先洗手吃饭,糖包在锅里温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渊洗手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鬓的头发沾着雪水,结成了小冰晶,眼角的皱纹比去年深了些。他想起上周去参加李阳的家长会,张老师笑着说:“李阳爸爸看着比实际年龄稳重,像座山。”
“在想什么?”苏瑶递过来条毛巾,上面绣着朵玉兰花,是她去年绣的。
“在想,今年的雪比往年大。”李渊擦着脸,毛巾上的香味漫进鼻腔,是苏瑶惯用的护手霜味道,“工地的临时工棚得加固下,别被雪压塌了。”
“明天让王队长多派几个人。”苏瑶的指尖划过他冻得发红的耳朵,“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耳朵这么烫。”
李渊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带着面团的温度,暖得他心里发颤:“没事,冻的。”
二、糖包里的牵挂
饭桌上的糖醋排骨冒着热气,李阳和李悦比赛谁啃得干净。李渊看着儿子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突然想起他小时候,自己探亲回家,总把碗里的肉夹给他,那时候他还不会用筷子,吃得满脸都是油。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苏瑶给李悦夹了块山药,“明天去奶奶家,别忘了给奶奶带她爱吃的芝麻糖。”
“奶奶家的猫生小猫了吗?”李悦嘴里塞满了糖包,说话含糊不清。
“生了三只,一只像你爷爷养的那只狸花猫。”李渊喝了口姜茶,红糖的甜味混着姜的辛辣,从喉咙暖到胃里,“明天让你爷爷教你编猫窝。”
李阳突然放下筷子:“爸爸,工地的塔吊会被雪压坏吗?”
“不会。”李渊给儿子夹了个糖包,“我们给塔吊穿了‘棉袄’,就是你上次看到的绿色防水布。”
苏瑶笑着说:“你爸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工地,比当年在部队说战术还上心。”
李渊的耳尖有点热。他确实变了,以前在部队,电话里跟苏瑶说的都是“一切安好”“注意安全”,现在却会絮絮叨叨说“今天混凝土的坍落度刚好”“新换的钢筋比上次的直”。
晚饭后,李渊帮苏瑶收拾碗筷。厨房的窗户结着冰花,他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塔吊,塔吊下面画了四个人,手拉手站着。
“明天我早点起,去工地转一圈再去妈家。”李渊的袖子沾了洗洁精的泡沫,“王队长说有段围挡被风吹歪了,我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别太累了。”苏瑶的手搭在他后腰,轻轻按了按,“你那腰不能总弯腰。”
李渊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掌心焐着。她的手每年冬天都冰凉,他转业后买了个暖手宝,每天晚上都给她捂热了再睡。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部队家属院过年吗?”李渊看着窗外的雪,“你包的饺子,馅里放了太多姜,我吃了一肚子,晚上烧心睡不着。”
苏瑶笑着捶了他一下:“还说呢,你非说要给站岗的战友送饺子,结果我们在雪地里走了两里地,饺子全凉了。”
厨房的灯光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模糊的画。李渊突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有人陪你吃烫嘴的糖包,有人懂你说的每句废话,有人在冬夜里,把你的手焐在掌心。
三、工地上的雪人
凌晨五点,李渊踩着没过脚踝的雪去工地。路灯的光晕里,雪花像无数只白蝴蝶在飞,他的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像在数着脚步。
临时工棚的顶被雪压得往下塌了块,李渊找来铁锹,一锹一锹把雪铲下来。他的哈气在围巾上结成了冰,睫毛上也沾着雪粒,却不觉得冷——心里想着苏瑶蒸的糖包,想着李阳和李悦看到雪人时的笑脸,浑身都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