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藏经阁的檀木窗棂筛下细碎月光，杨洪一跪在蒲团上，指尖抚过《太素脉法》残破的封皮。扉页边缘的朱砂符咒早已斑驳，却在烛光摇曳间泛起诡异的血光。当他翻开内页，烛火突然剧烈摇曳，书中泛黄的绢帛上，密密麻麻记载着活人试毒的秘术——为了验证脉象与剧毒的对应关系，竟需将七十二种蛊虫注入童男体内，用银针记录濒死时脉搏的每一次震颤。

少年喉结滚动，扬州街巷的惨状在眼前闪现。那个坚信\"面相带煞\"不肯就医的绣娘，咳血而亡时手中还攥着褪色的面相图；还有被相士断言\"命脉已断\"的孩童，明明只是普通风寒，却因迷信错失救治良机。握笔的手渗出冷汗，他在批注栏重重写下：\"此非医道，乃杀人之术！\"字迹力透纸背，墨汁顺着绢帛纹路蜿蜒，宛如鲜血滴落在古老的罪孽之上。

\"何人在此妄议祖典？\"戒律院首座的怒喝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老和尚拄着枣木拐杖，白眉倒竖如霜，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杨洪一笔尖滴落的墨渍，\"取童男血养脉乃千年古训，是你能质疑的？\"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小沙弥捧着药碗踉跄而入，汤药洒在青砖上洇出诡异的黑斑：\"主持...主持咯血不止！\"

杨洪一霍然起身，从行囊中掏出竹筒改制的听诊器。守旧派弟子们哄笑起来，有人指着竹筒嗤笑：\"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这破竹节能翻出什么花样！\"然而当他将竹管贴在主持胸口时，面色瞬间凝重如铁：\"右肺积水严重，若不及时施针，三日内必...\"话未说完，戒律院首座已挥杖袭来：\"妖言惑众！\"

千钧一发之际，王承宗的桃木剑横在两人之间。杨洪一指尖翻飞，五根银针精准刺入云门、中府诸穴。半个时辰后，住持咳出黑血，呼吸渐稳。戒律院首座颤抖着抚摸竹筒，难以置信：\"不用把脉就能断症？这...这有违祖训！\"少年展开改良后的脉法图谱，西洋钟表的齿轮构造与二十八星宿图奇妙交融：\"脉象如水流，心跳似钟摆。丑时肾水当令，若此时脉象浮大，必是命门火衰——这是天地运行之理，岂因典籍谬误而改变？\"

王承宗带着弟子在洛阳街头支起义诊棚那日，暴雨倾盆。一个跛脚老汉被家人抬来，杨洪一却拦住正要把脉的师弟。他盯着老汉发灰的指甲，突然抓起对方手腕贴在竹筒上：\"三年前被马车碾过右腿，每逢阴雨便如虫蚁噬骨，对吗？\"老汉惊得当场落泪，围观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然而人群中，一位锦袍富商却神色阴沉，腰间翡翠扳指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三日后，富商带着四名护卫踏入医馆。杨洪一将竹筒贴在对方胸口的刹那，瞳孔骤缩——那规律中带着诡异震颤的频率，竟与当年徐承业中蛊时如出一辙！他不动声色地翻开富商手掌，巽位赫然有片暗红血晕，正是金蚕蛊入体的征兆。\"杨大夫可是看出什么？\"富商把玩着扳指，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杨洪一面不改色：\"不过是些湿气，服几剂温阳利水的药便可。\"

当夜，藏经阁的油灯第三次添油。杨洪一翻遍所有典籍，终于在《南疆异术考》的夹缝中找到记载：\"金蚕蛊遇西洋听诊器，其声如裂帛；巽位见血晕，宿主活不过七日。\"更令他脊背发凉的是，书中夹着半张泛黄的契约，落款处的鸢尾花印章，竟与东印度公司密档中的标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