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吝啬地泼洒在废弃工厂的废墟之上,勾勒出扭曲钢筋与坍塌水泥的狰狞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陈年机油与刺鼻硝烟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粗糙的砂砾。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混合着弹头撞击金属和混凝土的沉闷钝响,在这片死地编织成一张密集的死亡之网。突击队员们背靠着背,形成一个在绝望中挣扎求存的脆弱圆阵,每个人的防弹背心都沾满了灰土与汗渍,枪口喷射出的短暂火光,是他们对抗这片汹涌黑暗的唯一依凭。
“三点钟方向!压制!”队长陈锋的吼声在枪林弹雨中劈开一道缝隙,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倚靠在一截断裂的巨大水泥管道后,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飞速扫过这片混乱的战场。敌人依托着残破的厂房断墙、倾倒的起重机骨架和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组成了层层叠叠的火力点,交叉的火舌舔舐着队员们藏身的每一寸空间,压得他们几乎抬不起头。
苏星晚紧贴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巨大阀门,肩膀能清晰感受到子弹撞击在厚重金属上传来的震动。她咬紧牙关,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进衣领。冰冷的触感让她混沌的大脑强行保持着一丝清明。她侧身,一个精准的短点射,远处集装箱缝隙里一个探出半个身位的枪手应声栽倒。
“不能硬耗下去!”陈锋再次吼道,声音被近处爆炸的轰鸣压得几乎听不见。他猛地缩回头,几发子弹狠狠戳在管道外壁上,溅起刺目的火星。“右侧!看到那个半塌的旧仓库了吗?通道复杂,货架多!是我们唯一的活路!火力掩护!交替撤进去!”
命令如同强心针。队员们瞬间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苏星晚、陈锋和另外两名队员同时起身,手中的突击步枪喷吐出狂暴的火舌,暂时压制住正面的敌人火力。其他人则利用这宝贵的几秒钟,如同离弦之箭,在瓦砾堆和废弃机械的掩护下,朝着右侧那个黑洞洞的仓库入口亡命冲刺。子弹追着他们的脚后跟,在布满裂纹的水泥地上犁出一道道深痕。
苏星晚是最后一批冲入仓库的。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被队友猛地拉上,隔绝了外面喧嚣的杀伐之声,只留下门板被子弹撞击的沉闷“噗噗”声。仓库内部空间巨大却异常压抑,月光透过破损的高窗和屋顶的破洞,吝啬地投下几道惨白的光柱。光柱里,无数悬浮的尘埃颗粒如同活物般缓缓沉浮。空气浑浊不堪,充满了霉菌、朽木和浓重机油混合的窒息气味。目之所及,是堆积如山的巨大木箱,扭曲变形的废弃车床,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攀爬,还有倒塌的金属货架,构成了一片危机四伏的钢铁丛林。
“散开!依托障碍!打游击!耗死他们!”陈锋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沉闷的回响。队员们不需要更多命令,瞬间如同水滴渗入沙地,隐没在庞大杂乱的阴影之中。沉重的脚步声和敌人粗暴的呼喝声很快在仓库大门处响起,铁门被猛地撞开,一群黑影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涌入这片未知的黑暗迷宫。
猎杀与反猎杀的游戏在堆积如山的废弃物间悄然上演。一个敌人正沿着两排高耸木箱形成的狭窄通道搜索前进,头顶生锈的金属横梁上,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下,冰冷的匕首瞬间割开了他的喉咙,将他未及发出的惨叫扼杀在黑暗里。另一处,几个敌人背靠着一台巨大的冲压机残骸,警惕地扫视前方,全然不知侧后方倒塌的货架缝隙中,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悄然伸出。短促的枪声响起,敌人如遭重击般倒下。幸存者惊惶地朝枪响方向疯狂扫射,子弹在金属货架上迸溅出连绵的火星,却只打中了冰冷的空气——袭击者早已借助复杂的障碍物悄然遁走。
苏星晚没有参与这些小规模的猎杀。她像一只灵巧的猫,在巨大的集装箱堆垛的阴影里无声潜行,手指快速而细致地拂过冰冷的金属表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可能的缝隙。她在寻找出口,寻找任何可能扭转这困兽之局的关键设施。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每一次远处传来的枪声都让她的心跳骤然加速,神经如同拉满的弓弦紧绷欲裂。
“呃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陡然从左侧一堆缠绕着废旧电缆的机器残骸后传来,瞬间刺破了仓库里压抑的寂静!苏星晚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循声扑去。只见年轻的突击队员小李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大腿外侧,鲜血正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地面。他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是在刚才的移动中暴露了位置,被流弹击中。
“小李!”苏星晚低呼一声,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一把架住他的腋下,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拖向最近的一个巨大集装箱后面。沉重的喘息声和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几乎就在他们堪堪躲入集装箱后方的阴影时,一串密集的子弹呼啸而至,狠狠钉在他们刚刚停留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碎石和尘土。
敌人显然发现了这个突破口。杂沓的脚步声和凶狠的叫骂声从几个方向迅速逼近,手电筒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在集装箱之间的缝隙里胡乱扫射。包围圈正在快速收拢,如同不断勒紧的绞索。小李因失血而身体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的头发。苏星晚撕下急救包里的止血带,用牙齿配合右手,艰难地在他大腿根部上方死死扎紧。疼痛让小李闷哼出声,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
“坚持住!”苏星晚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汗水沿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她探出半个头飞快地瞥了一眼,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几个敌人已经出现在集装箱堆垛的另一端,距离他们藏身之处不足二十米!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苏星晚仰头喘息的一瞬,目光无意间扫过头顶上方。集装箱顶部的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方形金属栅格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栅格锈迹斑斑,边缘似乎还有些松动,几缕微弱的、带着机油味的气流正从缝隙里透出。
通风管道!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脑海中的绝望迷雾。
“队长!”她压低声音,对着耳麦急促呼叫,手指用力指向头顶,“集装箱顶上!通风口!可能是生路!”
陈锋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喘息和决断:“收到!所有人注意,向苏星晚位置靠拢!掩护!准备转移!”
命令就是希望。仓库深处,零星的枪声骤然变得激烈起来,这是其他队员在用火力吸引和迟滞敌人的注意。苏星晚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将小李的一条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同时拔出腰间的手枪,朝着逼近的敌人方向快速打出几发压制射击。子弹撞击在集装箱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暂时逼退了最近的敌人。
陈锋如同一道迅疾的黑色闪电,第一个冲到集装箱下。他根本不需要垫脚,原地一个迅猛的纵跃,双手便牢牢扒住了集装箱顶部的边缘,双臂肌肉贲张,整个人利落地翻了上去。他迅速检查那个通风栅格,双手抓住边缘猛地发力一拽——“嘎吱”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整块锈蚀的栅格被他硬生生扯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洞洞、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方形洞口,一股更加浓烈的陈腐铁锈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快!苏星晚,你先上!把小李托上来!”陈锋在上面低吼,同时单膝跪地,将手臂伸了下来。
没有丝毫犹豫,苏星晚用肩膀顶住小李的臀部,奋力向上托举。陈锋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小李的战术背心肩带,两人合力,艰难地将受伤的小李拖了上去。小李疼得几乎晕厥,却死死咬住牙关不发出声音。紧接着,苏星晚在陈锋的帮助下也敏捷地攀上箱顶。
下方,敌人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已经清晰可闻,手电光柱在集装箱底部来回扫动。其他几名队员也且战且退,相继攀爬上来。最后一名队员刚刚把脚收进管道口,下方就传来敌人气急败坏的吼叫和子弹疯狂射向集装箱顶部的“铛铛”声。
管道内是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与狭窄。空间极其有限,成年人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沾满油腻灰尘和锈蚀碎屑的金属管壁紧紧压迫着身体。空气污浊稀薄,弥漫着浓重的铁腥和尘土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纸。身后管道入口处,敌人疯狂的叫骂和枪声如同追魂的鼓点,沉闷地传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不要停!往前爬!”陈锋的声音在管道里形成嗡嗡的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爬在最前面,沉重的身躯每一次挪动都引得整个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星晚紧随其后,她能清晰听到身后小李压抑的、因剧烈疼痛和缺氧而变得粗重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她的心。冰冷的汗水混合着管道内的污垢,模糊了她的视线,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金属底板上摩擦,每一次移动都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作战服早已被磨破。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身体与冰冷金属摩擦的沙沙声、粗重的喘息和身后那挥之不去的追兵声响,共同构成了一曲通往未知生路的绝望行进曲。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微弱的光亮,还有隐约传来的风声!希望的曙光让几乎耗尽体力的队员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陈锋加快速度,率先抵达出口——那是管道尽头一个同样锈蚀松动的金属格栅,歪斜地挂在管道壁上。他一脚踹开格栅,刺眼的光线和久违的新鲜空气瞬间涌入。出口位于工厂区外围一处荒草丛生的排水沟渠壁上,距离地面约两米高。
队员们如同逃出生天的困兽,一个接一个狼狈地滑落到松软的泥土地上。小李被小心翼翼地抬下来,腿上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苏星晚最后一个滑出,她贪婪地深吸了几口带着草木和泥土气息的空气,肺部火烧火燎的感觉才稍稍缓解。她回头望向那如同巨兽肠道般的通风管道出口,又看向远处依旧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废弃工厂区域,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双腿微微发软。
“不能停!”陈锋的声音依旧嘶哑,却斩钉截铁。他看了一眼小李苍白的脸,又扫过队员们疲惫不堪却写满坚毅的面孔,“基地!立刻返回基地!那里有医疗,有安全屋!”他走到小李身边蹲下,“撑住,兄弟!我们到家就好了!”
一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两名队员架起意识有些模糊的小李,其他人持枪警戒,保持着战斗队形,在荒草和废弃的土路上快速穿行。苏星晚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工厂区的突围只是开始,证据还在基地,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拉开帷幕。
当那座熟悉的地下基地入口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苏星晚心头涌起的并非安全抵达的松懈,而是一种冰冷彻骨的异样感。
太安静了。
入口厚重的合金闸门紧闭着,如同沉默巨兽紧闭的嘴。往常入口附近至少有两组明暗哨位,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基地入口上方那盏惨白的警示灯,在死寂的夜色中孤独地、规律地闪烁着,将周围嶙峋的岩石投射出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空气中听不到任何机械运转的低鸣,也没有巡逻队沉重的脚步声,只有山风穿过岩缝发出的呜咽,像幽灵的叹息。
“警戒!”陈锋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凝重,他举起拳头,示意队伍停下。所有队员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枪口指向各个可能隐藏威胁的方向,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身体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苏星晚的心跳如同擂鼓,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陈锋小心翼翼地靠近入口控制面板,输入最高权限的识别码。厚重的合金闸门伴随着低沉的液压声缓缓开启,如同巨兽不情愿地张开嘴巴。门内通道的应急照明灯亮着,散发出幽暗惨绿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通道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光滑的金属墙壁间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空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气味。不是消毒水,不是机油,而是一种……类似烧焦电路板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这气味让苏星晚的神经末梢都在尖叫。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一个队员低声喃喃,声音在死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
“保持队形,目标:中央实验室!”陈锋的声音低沉而压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走在最前面,枪口随着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岔路口、每一个通风口格栅、每一个可能潜伏着危险的阴影角落。队伍沉默地推进,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实验室位于基地的核心区域。越是靠近,苏星晚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就越发浓烈,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存储着他们付出巨大牺牲才获取的、足以撼动那个庞然大物的核心证据——那个记录了“阴影协会”渗透各国政要、操控全球经济命脉、甚至进行大规模致命病毒实验的绝密数据盘——就在那里!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是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通往实验室的最后一条笔直通道就在眼前。通道尽头,那扇熟悉的、印有醒目的生物危害与辐射警告标志的厚重合金门,在应急灯绿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就在队伍即将踏上这条通道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个穿着基地标准灰色后勤工作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前方一个堆放清洁设备的凹槽阴影里猛地扑了出来!动作迅捷得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带着一股决绝的疯狂!他手中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把闪烁着淬毒般幽蓝寒光的特制匕首,刀尖如同毒蛇的獠牙,直刺走在队伍最前方、心神完全被实验室牵动的苏星晚的后心!
时间仿佛被冻结、拉长。苏星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工作帽檐下那双眼睛——冰冷、死寂,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纯粹的、毁灭一切的杀意!匕首撕裂空气的微弱尖啸声在她耳中放大到极致。死亡的冰冷已经触及了她的脊背!
“小心——!”
一声熟悉的、带着撕裂般惊怒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通道中响起!
一道黑影如同凭空出现,从苏星晚身侧后方一个毫不起眼的通风管道检修口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出!是顾沉舟!他显然早已潜伏在此,如同守护珍宝的凶兽。千钧一发之际,他根本来不及拔枪,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撞向那个伪装者,右腿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如同钢鞭般狠狠抽向对方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骨裂声在通道中炸响!
伪装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落在金属地板上,滑出老远。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狠狠撞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然而,这个奸细的凶悍远超想象!剧痛似乎并未摧毁他的意志,反而激起了更深的兽性。他左手在墙壁上一撑,身体如同装了弹簧般瞬间弹起,完全不顾扭曲变形、鲜血淋漓的右手腕,眼中凶光大盛,低吼着,以身体为武器,合身再次扑向刚刚落地的顾沉舟!他的招式毫无花哨,全是军中最直接、最致命的关节技和擒拿术,目标明确——锁喉、碎颈!
“带苏星晚进实验室!快!”顾沉舟在激烈的搏斗间隙厉声吼道,声音因为格挡对方凶猛的攻击而微微发颤。他侧身避开对方抓向喉咙的左手,右臂格挡住一记凶狠的肘击,沉重的撞击声清晰可闻。奸细的搏杀技巧极其狠辣高效,显然是受过最严酷的专业训练的死士。
陈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拉住还处于惊魂未定中的苏星晚,同时对其他队员吼道:“守住通道!火力封锁入口!”队员们立刻分散开,枪口死死指向来路。
苏星晚被陈锋几乎是拖着扑向实验室的合金大门。她颤抖的手指在门禁识别屏上飞快输入密码,又贴上虹膜扫描。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最高权限,确认。解除安保锁。”厚重的合金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实验室内的景象让苏星晚如遭雷击,瞬间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一片狼藉!
中央控制台被暴力砸开,各种精密的仪器面板碎裂,裸露着扭曲的电线和芯片。几个主要的数据服务器机柜被撬开,里面存储阵列的指示灯全部熄灭,如同死去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和电路烧焦的臭味。而最核心的、那个被多重物理锁和生物加密保护的特制数据存储阵列——此刻正无力地瘫在控制台一角!坚固的合金外壳被某种强酸严重腐蚀,露出里面烧毁的电路板和扭曲的存储芯片!几缕青烟正从烧焦的芯片缝隙里缓缓飘出!
“不——!”一声绝望的悲鸣从苏星晚的喉咙深处冲出,带着撕心裂肺的力量。她踉跄着扑到控制台前,双手颤抖地捧起那沉重而灼热的残骸,仿佛捧着他们全部的希望和牺牲者未寒的尸骨。指尖传来的滚烫温度和刺鼻的焦糊味,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个月的生死搏杀,无数战友的鲜血……难道就这样化为乌有了吗?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几乎让她窒息。
“冷静!星晚!冷静!”陈锋用力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如同磐石,试图将她从崩溃的边缘拉回,“看看!外壳破坏严重,但核心存储体是独立的!快!接备用读取器!启动紧急恢复程序!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陈锋的话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火星。苏星晚猛地一个激灵,强行压下翻涌的绝望和恐惧。对!存储阵列的核心是独立封装的高强度晶体存储体,理论上只要主体没有被彻底物理粉碎,就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求生的本能和对战友的责任感瞬间压倒了绝望。
她猛地甩开陈锋的手,动作快得近乎疯狂。她冲到旁边一个同样被撬开但破坏相对较轻的备用设备柜前,用颤抖却异常稳定的手指,暴力扯开几根碍事的断线,将一个相对完好的多接口高速数据读取器拖了出来。然后,她跪在焦黑的数据阵列残骸前,小心翼翼地用工具刀撬开被酸液腐蚀粘黏的外壳碎片,屏住呼吸,如同进行最精密的外科手术,终于露出了里面一块巴掌大小、被特殊透明晶体包裹着的核心存储模块!幸运的是,晶体模块虽然边缘有细微裂痕,但主体结构基本完整!
她小心翼翼地将核心模块连接到读取器的专用接口上,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连接成功!读取器上代表电源和连接状态的指示灯艰难地、微弱地闪烁了几下,最终稳定地亮起了代表连接的绿色光芒!
“有信号!有信号!”苏星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几乎破音。她立刻扑到旁边一台屏幕碎裂但主机似乎还在运转的备用终端前,十指在布满裂痕的键盘上化为一片残影!复杂的命令行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上倾泻而下,她启动了基地主机最强的数据恢复与碎片重组程序!
屏幕上,进度条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前蠕动着,百分比数字每一次微小的跳动都牵动着苏星晚全部的心神。1%… 3%… 7%… 耳边,通道外激烈的打斗声、队员们的吼叫声、枪械保险开关的金属碰撞声… 这一切都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闪烁的屏幕和那个如同蜗牛爬行般的进度条。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的额角、鬓边滑落,滴在冰冷的键盘上,她却浑然不觉。每一次进度条微小的停滞,都让她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求求你…一定要成功…”无声的祈祷在她心底疯狂呐喊。她眼前仿佛闪过那些牺牲战友的面孔,他们信任的目光如同火焰灼烧着她的灵魂。时间在极致的紧张中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通道内,顾沉舟与奸细的搏斗已进入白热化,惨烈无比。
纤细的右手腕虽然被顾沉舟一脚踢断,但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仅凭左手和双腿,攻势依旧凶悍绝伦。他的军靴带着凌厉的风声扫向顾沉舟的胫骨,被顾沉舟提膝格挡的瞬间,左手又如毒蛇般探出,五指成爪,直抠顾沉舟的咽喉!动作衔接流畅狠毒,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顾沉舟眼神沉静如水,身体却如同绷紧的弓弦。他深谙传统武术的卸力与借力之道。面对抠喉的毒爪,他不退反进,身体一个微妙的侧旋,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同时左臂如同灵蛇般缠绕上对方的手臂,一搭一捋,试图破坏对方重心。奸细反应极快,被缠住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另一只脚无声无息地撩起,直踢顾沉舟下阴!
狠毒!致命!
顾沉舟眼中寒光爆射!他等的就是对方全力施为、重心转换的这稍纵即逝的瞬间!就在对方撩阴腿踢出的刹那,顾沉舟缠绕对方左臂的力量骤然由柔转刚,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同时,他的身体如同被强风吹拂的柳枝,顺着对方踢腿的方向猛地一个矮身旋转!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电光石火!
借力!旋身!背摔!
“嘿——!”顾沉舟口中吐气开声,腰背力量如同火山般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