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通道里,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粗糙的沙砾。墙壁上布满弹孔,像一张张扭曲哭泣的脸。顾沉舟背靠一处弹痕累累的合金支撑柱,胸膛剧烈起伏,作战服前襟被撕开一道口子,渗出的血在深色布料上洇开一片更深的暗色。他侧头,视线越过横陈在地的敌人尸体,落在通道另一端。
那里,苏星晚正半跪在一个倒下的队员身边——是爆破专家老张。他腹部的伤口像一张狰狞咧开的嘴,暗红的血汩汩涌出,浸透了急救包按上去的厚厚敷料,又迅速从指缝间溢出来,在地面蜿蜒成一条细小的、令人绝望的溪流。老张的脸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蜡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
“星晚,按住!死命按住!”顾沉舟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传来一般,嘶哑得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砂纸在喉咙上狠狠地摩擦而过。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着,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他猛地回过头,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变得如同寒潭一般冰冷。
敌人新的增援到了,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群,从通道拐角处黑压压地涌出。领头的保镖异常高大,肌肉虬结,几乎撑裂了战术背心,脸上一条蜈蚣似的刀疤从额角直劈到下颌,眼神凶戾。他手中的霰弹枪咆哮着喷出致命的扇形火网,粗大的弹丸打在顾沉舟藏身的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坚硬的合金表面瞬间被凿出蜂窝般的浅坑,金属碎屑和粉尘簌簌落下。
“刀疤脸!压制住他!” 通讯频道里传来另一名队员小李的吼叫,随即是突击步枪急促的三连射。子弹打在刀疤脸脚边的地面上,溅起一串火花,却只让他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顿。他狞笑着,枪口再次抬起,对准了顾沉舟,也封死了他冲出去支援苏星晚和老张的路线。
通道另一侧,苏星晚能感觉到老张身体在掌下越来越剧烈的抽搐。每一次抽搐,都意味着更多生命的流逝。她牙关紧咬,几乎尝到了铁锈味,那是用力过度牙龈渗出的血。她猛地抬头,视线如同淬火的刀锋,穿过弥漫的硝烟,锁定了刀疤脸身后一个正试图从侧翼包抄、动作相对轻捷的敌人。那人的战术头盔下沿,露出了一小截纹着蝎子图案的脖颈。
就是现在!
苏星晚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完成了拔枪、侧身、瞄准的动作。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最大限度地减小暴露面积。那把从敌人尸体旁捡来的格洛克19手枪在她手中稳定得如同焊铸。没有一丝犹豫,她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清脆,压过了霰弹枪的咆哮。子弹精准地穿过人群缝隙,钻入那名蝎子纹身敌人的眉心。他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冲锋枪脱手掉落,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后栽倒。
这精准而致命的冷枪,瞬间打乱了敌人冲锋的节奏。刀疤脸咆哮着,枪口本能地朝苏星晚的方向偏转了一丝。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丝空隙!
顾沉舟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全身的力量在刹那间爆发。他没有直冲,而是猛地向侧面扑出,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擦过几发呼啸而来的霰弹弹丸。在身体着地的瞬间,他利用强大的腰腹力量硬生生拧转,双腿如钢鞭般向上狠狠蹬出!
“嗵!”
沉重的闷响。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刀疤脸持枪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让那把沉重的霰弹枪瞬间脱手,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刀疤脸发出一声痛怒交加的狂吼,另一只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向顾沉舟的头颅。
顾沉舟就地翻滚,动作迅捷如电。刀疤脸的拳头擦着他的后脑勺重重砸在布满弹孔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竟将合金地面砸出一个浅浅的凹坑。顾沉舟翻滚的势头未停,单手在地面一撑,身体借力弹起,右手闪电般探出,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军用匕首。
“嗤啦!”
匕首没有丝毫花哨,精准地划过刀疤脸因前扑而暴露的颈部大动脉。滚烫的鲜血如同高压水枪般激射而出,喷溅在冰冷的墙壁和顾沉舟溅满血污的脸上。刀疤脸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眼中的凶光迅速被难以置信的惊恐取代,他徒劳地用手捂住脖子,嗬嗬作响,庞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埃。
顾沉舟甚至没有看一眼倒下的敌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战场。队员们的处境岌岌可危。擅长近身格斗的小李正被两个配合默契的敌人逼得步步后退,手臂上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负责技术支援的眼镜被火力压在一个角落的金属控制台后面,流弹不时擦过他的头顶,控制台的屏幕早已碎裂。
而更远处,通道尽头那扇厚重的合金闸门后方,隐隐透出一种低沉、稳定、令人心悸的嗡鸣。那声音仿佛巨兽沉睡时的呼吸,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质感。闸门上方,几根粗大的能量导管闪烁着幽蓝的弧光,汇聚向闸门深处某个看不见的核心节点。顾沉舟的心猛地一沉——那里,就是整个基地防御系统的心脏,一个被层层保护的能量供应节点!摧毁它,是打破这死亡僵局的唯一生路!但通往那里的路,被密集的火力交织成一片死亡地带。
“小李!右翼包抄!眼镜,给我干扰他们的通讯频道,就现在!星晚,火力掩护我,目标——那扇闸门后面!” 顾沉舟的吼声在通道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猛地将一枚烟雾弹甩向通往闸门的路径前方。
嗤——!
浓厚的白色烟雾瞬间喷涌而出,如同翻滚的怒涛,迅速吞噬了通道中央的大片区域,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收到!” 苏星晚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冷静得如同冰封的湖面。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看到老张生命飞速流逝带来的冰冷刺痛,强迫自己进入一种绝对的专注状态。她丢弃了打空的手枪,身体紧贴着墙壁快速移动,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一具敌尸旁,斜躺着一支保养精良的巴雷特m82A1反器材狙击步枪。她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抓起这沉重的凶器,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精神一振。她迅速寻找依托点,将沉重的枪身架在一个倾倒的金属文件柜边缘,脸颊贴上冰冷的枪托,右眼贴近高倍瞄准镜。
瞄准镜中的世界瞬间拉近、放大,烟雾边缘晃动的人影变得清晰。她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手指轻轻搭在冰冷的扳机护圈上,感受着武器自身的脉搏。她捕捉着烟雾边缘敌人露出的任何一点破绽——一只探出的军靴,半个晃动的肩膀,一个试图投掷手雷而扬起的手臂。
砰!
巨大的后坐力撞击着苏星晚的肩窝,枪口爆发出耀眼的火焰。烟雾边缘,一个正举枪向烟雾中盲射的敌人上半身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后抛飞,胸口炸开一团可怕的血雾。
砰!又是一枪。另一个试图从侧面绕开烟雾的敌人被射穿了大腿,惨叫着栽倒在地,手中的自动步枪脱手甩出老远。
沉闷而致命的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每一次响起,都精准地带走一个威胁,或者让一个敌人失去行动能力。苏星晚的射击,为烟雾中的顾沉舟开辟出一条狭窄而致命的通道。
顾沉舟在浓烟中疾奔,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边缘。浓烟呛得他肺部火辣辣地疼,视线严重受阻,只能依靠对通道布局的记忆和敌人枪口焰的微弱闪光来判断方位。子弹“嗖嗖”地从身边、头顶掠过,打在周围的金属结构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和跳弹的尖啸。他像一道在雷暴中穿梭的黑色闪电,身形飘忽不定,时而贴地翻滚,时而猛然变向折返,每一次移动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交叉火力。
一个敌人从烟雾边缘猛地探出身,手中的冲锋枪喷吐出火舌。顾沉舟几乎是凭借野兽般的直觉矮身前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灼热的气流烫得他头皮发麻。他顺势倒地,手中的mp7冲锋枪同时开火,一个精准的短点射,将那名敌人打得仰面栽倒。他甚至没有停顿,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继续向前冲刺。
距离闸门越来越近!那低沉的嗡鸣声仿佛就在耳边震动。闸门厚重无比,中央嵌着一块小小的强化观察窗,能隐约看到门后闪烁着密集指示灯的复杂设备和那根最为粗壮、流淌着刺目蓝白色能量的主能量导管。导管汇聚的核心,就是那个致命的节点!
然而,就在闸门前不到十米的地方,烟雾变得稀薄。三个敌人呈品字形守在那里,火力异常凶猛,完全封锁了最后的冲刺距离。其中一人扛着一具沉重的RpG火箭筒,正在瞄准!
“沉舟!RpG!隐蔽!” 苏星晚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惊恐,透过瞄准镜,她清晰地看到了那致命的发射筒。
扛着RpG的敌人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手指扣向了扳机。
千钧一发!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并非来自RpG,而是从顾沉舟身后、敌人侧翼猛烈炸开!巨大的火球裹挟着冲击波和致命的破片横扫而过。是队员小李!他拼着挨了一刀,利用敌人被苏星晚狙击吸引注意力的瞬间,迂回到了侧翼,用最后两枚进攻型手雷制造了这场致命的混乱!
爆炸的火光和冲击波瞬间吞噬了那三个守在闸门前的敌人。扛着RpG的家伙连同他的武器被狂暴的冲击波撕成了碎片。另外两人也被炸得血肉模糊,惨叫着飞了出去。
浓烟被爆炸的气浪冲散了一些。顾沉舟被爆炸的气浪推得一个趔趄,但他强忍着耳鸣和眩晕,借着这股冲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那扇近在咫尺的合金闸门!
他冲到门前,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块黏土状的c4塑胶炸药狠狠拍在中央观察窗的旁边。同时,他从战术背心的隐蔽插袋里,取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特制电磁脉冲起爆器,迅速嵌入c4的中心。这个微型Emp装置是出发前技术部门提供的秘密武器,专门用于瘫痪精密电子节点,它产生的定向脉冲能在引爆c4的同时,最大程度地确保摧毁能量核心的精密控制系统,同时避免引发不可控的能量殉爆。
顾沉舟按下遥控器的同时,身体猛地向侧后方扑倒,翻滚着寻找掩体。
轰隆——!!!
爆炸声并非惊天动地,反而带着一种沉闷的、被厚重金属约束住的力量感。但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合金闸门中央,猛地向内凹陷、撕裂!刺目的蓝白色电蛇从破口处疯狂地向外迸射、扭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噼啪”爆响!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强烈的电磁脉冲以破口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去。
嗡——!
整个基地所有的灯光,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灭,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尖锐刺耳、几乎要撕裂耳膜的警报声,在发出一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呜咽后,戛然而止!所有设备运转的嗡鸣、风扇的噪音,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绝对的死寂降临了!只剩下应急通道指示牌发出的、惨淡而微弱的绿色幽光,映照着满地狼藉和一张张惊魂未定、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脸。空气里弥漫着硝烟、血腥、还有浓烈的、臭氧被高压电弧击穿后的焦糊气味。
黑暗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基地的备用应急照明系统艰难地启动起来,发出比之前暗淡许多的红光,将整个通道染上一层如同地狱血池般的暗红色调。
“成了!” 顾沉舟从掩体后探出头,看着闸门上那个还在冒着青烟、边缘融化的狰狞破口,以及破口后面一片狼藉、火花四溅的设备残骸,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能量节点的毁灭性光芒彻底熄灭了。
“防御系统瘫痪!重复,防御系统瘫痪!” 眼镜激动得有些变调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反击!全面反击!” 顾沉舟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了短暂的沉寂。他抓起地上的mp7,第一个冲出了掩体。
失去了防御系统的压制和协调,失去了指挥中枢的调度,黑暗势力残余的保镖们瞬间变成了一盘散沙。他们惊恐地看着周围陷入黑暗和混乱,听着同伴垂死的哀嚎,士气在联合行动小组爆发的猛烈反击面前彻底崩溃。
枪声再次密集地响起,但这一次,完全是单方面的压制和清除。队员们憋屈已久的怒火和失去战友的悲痛,在这一刻化作了最致命的火力。负隅顽抗的敌人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通道里,只剩下零星的、绝望的抵抗枪声,很快也被彻底扑灭。
当最后一名持枪的敌人被小李一个精准的点射击毙,整个地下核心区域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应急红灯在无声闪烁,映照着遍地尸体、弹壳和流淌的鲜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顾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流下,刺得眼睛生疼。他看向苏星晚的方向。她已经放下了沉重的巴雷特,正跪在老张身边,双手依然死死按在那早已被鲜血浸透、不再涌出热流的伤口上。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头埋得很低,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噎声在死寂的通道里隐约可闻。老张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脸上凝固着痛苦和不甘。
顾沉舟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默默地走过去,脚步沉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同样沾满血污的手,用力地按在苏星晚剧烈颤抖的肩膀上。那沉重的力量,带着一种无声的慰藉和共同的痛楚。苏星晚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脸上泪痕和血污交织,那双总是清亮冷静的眼眸里,此刻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疲惫。
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眼镜急促的声音:“头儿!发现主控室信号!‘幽灵’(幕后主谋代号)的加密信号源,就在前方五十米,左侧通道尽头!信号很活跃,他还在里面!”
顾沉舟眼中的悲痛瞬间被冰冷的寒芒取代。他最后看了一眼老张安息的面容,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留两个人照看伤员和……老张。其他人,跟我来!该和幽灵算总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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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控室厚重的合金门被定向爆破炸开。硝烟弥漫中,顾沉舟和苏星晚率先冲入。
房间很大,布满了闪烁的屏幕和复杂的控制台,但此刻大部分屏幕都是黑的,只有角落几台独立电源的终端还在运行,发出幽幽的蓝光。一个穿着考究深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悠闲地坐在一张宽大的转椅上,似乎在欣赏着屏幕上跳动的、意义不明的数据流。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轻轻晃动着,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一种诡异的、上等威士忌的醇香。
听到破门的巨响,他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保养得宜、甚至可以称得上儒雅的脸,大约五十岁上下,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探究,仿佛闯入的不是杀红眼的战士,而是几位不速之客。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幽灵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如同在评价一场演出,“你们的韧性,值得赞赏。”
“闭嘴!” 小李怒吼一声,举枪对准他。其他队员也迅速散开,枪口牢牢锁定这个看似无害却策划了无数血腥的恶魔。
幽灵对指着他的枪口视若无睹,甚至优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他的目光扫过顾沉舟和苏星晚沾满血污和疲惫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令人极度不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