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短期合作的荆棘之路(2 / 2)

“星晚,这么晚才下班?辛苦了。”林宇的语气带着熟稔的关切,仿佛两人是多年好友,“上车吧,顺路送你。这个点打车不安全,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更让人不放心。”他的话语体贴入微,眼神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如同欣赏一件落入困境、亟待“拯救”的猎物。

“不用了,林总。”苏星晚立刻拒绝,身体瞬间绷紧,手中的车钥匙硌得掌心生疼,“我自己开车了,很方便。”她侧身,试图绕过他那辆散发着昂贵气息的车头去开自己的车门。

“哦?这样啊。”林宇似乎并不意外,也并未升起车窗,反而姿态放松地靠在真皮椅背上,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方向盘,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如同某种倒计时。“听说你和王莉在项目上有些分歧?”他微微倾身,目光更加专注地锁定苏星晚,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她那个人,业务能力是强,就是太死板,只认冷冰冰的数据,不懂变通,更不懂欣赏真正的才华。”他刻意停顿,让话语的分量沉淀,“其实,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愿意……很多看似困难的事情,都可以变得很简单。我非常欣赏你的才华和坚持,星晚,非常欣赏。”他加重了“非常”二字,“我不希望看到明珠蒙尘,更不希望看到你因为一些不必要的阻碍,而折断了翅膀。星辰能给你的舞台,远比你想象的要广阔,只要你……”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找对方向。”

他的话语像裹着厚厚蜜糖的毒药。表面上是在为她鸣不平,指责王莉,字里行间却充满了赤裸的暗示——他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可以改变规则,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找对”他所指的那个方向。那“方向”是什么?不言而喻。他刻意放慢的语速,专注到令人脊背发凉的眼神,还有那若有若无、带着侵略性的昂贵木质调香水味,都在无声地编织一张名为“关怀”的欲望之网,要将她拖入泥沼。

苏星晚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强迫自己直视林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恐惧,声音清晰、冷硬,如同冰棱相互撞击:“林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方向,从来都很清楚——用音乐说话,靠作品立足。工作上的困难,我会凭自己的能力去克服。不劳您费心。”

她不再给他任何编织陷阱的机会,迅速解锁自己的车门,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砰”地关上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寂静空旷的地库里格外刺耳,如同一道斩钉截铁的界限。

透过后视镜,她清晰地看到林宇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眼神骤然阴沉下来,如同平静湖面下瞬间翻涌起的、吞噬一切的暗流与漩涡。他没有立刻离开,那辆黑色的跑车依旧蛰伏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头被触怒后蓄势待发的猛兽,冰冷的车灯如同毒蛇的瞳孔,死死地照射着她的后窗。

苏星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指尖的颤抖,猛地拧动钥匙。引擎爆发出低沉的轰鸣,瞬间撕裂了停车场的死寂。她用力踩下油门,方向盘猛地向左打死,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几乎是擦着林宇跑车那昂贵的车头,惊险地蹿了出去,飞快地驶离了那个令人窒息、充满危险的牢笼。后视镜里,那两道冰冷怨毒的车灯光芒,如同毒蛇的眼睛,在昏暗中久久地、阴鸷地追随着她逃离的方向。

一路飞驰,窗外的霓虹连成模糊而扭曲的光带。苏星晚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腔里像塞满了浸透冰水的沉重棉絮,又冷又闷,压得她几乎窒息。王莉的否定是冰冷的刀锋,公开而直接,伤人却磊落;而林宇的“关怀”,则是粘稠肮脏的沼泽,带着伪善的温存,步步紧逼,意图将她拖入无底深渊。这双重的、性质迥异的夹击,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处发泄的愤怒。

回到顾沉舟的公寓,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客厅只留了一盏壁灯,散发着温暖昏黄的光晕。顾沉舟并未休息,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专注。听到开门锁的轻响,他立刻抬起头。

苏星晚甚至来不及换下脚上那双如同刑具的高跟鞋,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挣扎了太久、羽毛凌乱、筋疲力尽终于归巢的鸟,几乎是跌撞着扑进他的怀里。脸颊深深埋进他温暖坚实的胸膛,鼻息间是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一路上强撑的堤坝瞬间崩塌,委屈、愤怒、后怕和深深的疲惫化作滚烫的洪流,冲破眼眶,无声地濡湿了他胸前的衣料。她没有嚎啕,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脆弱。

顾沉舟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双臂立刻收紧,将她牢牢地、完全地圈在怀中,仿佛要为她隔绝整个世界残留的寒意。他没有追问“怎么了”,只是用宽厚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极其轻柔地、带着安抚力量地抚过她单薄颤抖的脊背。下颌紧紧抵着她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磐石般的守护。

过了许久,苏星晚剧烈的颤抖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抽噎。顾沉舟温热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指腹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冰凉交错的泪痕。他的动作那么轻,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眼神却锐利如锁定猎物的鹰隼,紧紧锁住她通红的、带着未散惊悸的眼眸,声音低沉得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告诉我,谁?”

苏星晚在他沉静而强大、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注视下,混乱如麻的心绪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她吸了吸堵塞的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将停车场里林宇的拦截、那些包裹着糖衣的暗示话语,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说到林宇最后那阴鸷如同毒蛇般黏在车后的眼神时,她的身体仍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顾沉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仿佛有极地的冰川在无声地燃烧,蓝色的火焰越来越盛,几乎要焚毁一切。当苏星晚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眼底的冰焰已化为实质的暴风雪。他没有暴怒咆哮,只是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彻底驱散她身上沾染的所有寒意和污浊。

“他碰你哪里了?”他的声音贴着苏星晚的耳廓响起,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山崩地裂前的死寂。

苏星晚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挥之不去的屈辱感:“没有……只是拦着车,说话……眼神……”那些黏腻的注视和充满暗示的言语带来的精神压迫,比直接的肢体接触更让她感到肮脏和窒息。

顾沉舟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的风暴似乎被强行压回了万米深海之下,只剩下一种淬了寒冰的、令人心悸的平静:“好。我知道了。”他松开她一些,双手捧起她泪痕未干的脸颊,迫使她看着自己深渊般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如同刻入金石:“听着,星星。你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无论是所谓的市场规则,还是那些龌龊的潜规则。你的音乐,值得最好的舞台,干净的舞台。”他眼底寒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刃,“至于林宇……交给我。”

这简短的、重逾千斤的“交给我”三个字,蕴含着苏星晚此刻无法完全理解、却本能信赖的分量。她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在他沉稳如山的目光和斩钉截铁的承诺里,找到了溺水濒死时唯一的浮木。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巨大的疲惫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瞬间将她吞没。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连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顾沉舟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像托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将她送回卧室,轻轻盖上薄被。

轻轻关上卧室的门,顾沉舟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尽,只剩下冰封万里的肃杀。他走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沉睡的城市,万千灯火如同倒悬的冰冷星河。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像淬火后冷却的寒钢,“查林宇。星辰音乐制作公司。我要他所有的底牌,所有的软肋,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特别是针对公司签约艺人,尤其是女性的……所有资料。”他顿了顿,声音里淬入更深的寒意,“重点查一个叫徐薇的歌手,三年前从星辰解约,之后销声匿迹的那个。找出她解约的真实原因,以及和林宇的所有关联证据。要快,要绝对隐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同样冷静无波、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明白,顾先生。深度挖掘,不留死角。”

电话挂断,忙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顾沉舟站在巨大的窗前,身影挺拔如孤峭的绝壁山岩,又带着一种即将撕裂暗夜的、蓄势待发的锐利锋芒。窗玻璃清晰地映出他冷峻如刀削斧凿的侧脸,眼底的寒光比窗外最深的夜色更加沉郁。林宇触碰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逆鳞。这场不见硝烟却更为致命的暗战,才刚刚拉开染血的序幕。

几天后,苏星晚顶着几乎要将她脊椎压垮的巨大压力,将再次修改、内心充满撕裂感的《逆流之羽》提交给王莉。这一次,她在主歌部分加入了一些更轻快跳跃的节奏型,试图制造一点“流行感”;副歌的高潮部分,也违心地加入了一轨更具冲击力、如同廉价闪光片的合成器铺垫,希望能稍稍靠近那个遥不可及的“市场”。这已经是她在不彻底背叛自己音乐灵魂的前提下,所能做出的最大、最痛苦的让步。

然而,现实给予她的反馈,比第一次更加残酷,更加鲜血淋漓。

王莉只听了不到三十秒——那精心加入的“轻快节奏”甚至还没来得及展开——就一脸极度不耐地、粗暴地直接按下了暂停键,刺耳的戛然而止让会议室里其他几个人都惊愕地抬起了头。她抓起打印出来的谱子,看都没仔细看,就带着宣泄般的怒意,重重摔在光洁的会议桌上!纸张如同被击碎翅膀的白鸟,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苏星晚!”她的声音拔高到尖锐的程度,愤怒和嘲讽如同毒液喷溅,“你是在糊弄谁?!你以为加几个花里胡哨的音效,把节奏催命一样加快一点,就能掩盖你这首歌骨子里的‘矫情’和‘死气沉沉’吗?四不像!简直是不伦不类的怪物!”她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极具压迫性地前倾,几乎要贴上苏星晚苍白的脸,眼神冰冷而充满毫不掩饰的鄙夷,“我要的是能直接引爆市场的‘爆点’!是能让人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跟着摇的强力春药!不是你这种半死不活、装腔作势的‘艺术’垃圾!”

每一个尖锐刻薄的词语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苏星晚的神经上,留下火辣辣的烙印。会议室里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复杂地投向风暴中心的苏星晚——有同情,有麻木的漠然,也有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王莉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如同宣判死刑的法官,声音冷酷而清晰:“我最后再明确一次星辰的标准——流行度!传播性!商业价值!把你那些无病呻吟、自以为是的个人情怀,给我彻底收起来!”她嘴角勾起一个冷酷无情的弧度,“如果你连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苏小姐,”她一字一顿,如同铁锤砸下,“星辰这扇门,恐怕真的不适合你。你所谓的音乐梦,在我们这里——走不通!”

“走不通”三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带着碾碎一切幻想和希望的千钧重量,轰然砸下!苏星晚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疯狂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指尖麻木得如同不属于自己。会议室里冰冷的空气像是凝固的冰水,灌入她的肺腑,冻结了每一次呼吸。她看着王莉那张涂抹着精致唇膏、却吐出世间最恶毒话语的嘴,看着散落一地、承载着她痛苦挣扎修改痕迹、此刻如同废纸般被践踏的乐谱,看着周围那些迅速躲闪开或彻底漠然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无法遏制的悲愤和绝望,如同地底压抑千年的熔岩,在她胸腔里猛烈地冲撞、咆哮,几乎要冲破喉咙,焚毁一切!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椅子腿与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欲裂的“嘎吱”声,划破了死寂。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却像万载寒冰下的暗河,蕴含着足以摧毁堤坝的恐怖力量。那异样的平静让王莉咄咄逼人的气势都不由得为之一滞。苏星晚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冷意,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如同她梦想残骸的乐谱,没有再看王莉一眼,仿佛眼前这个人连同她所代表的冰冷规则,已彻底沦为一堆不值得视线停留的尘埃。

她挺直背脊,像一棵在毁灭风暴中依旧努力扎根、向天空伸展枝桠的树,一步步走向那扇厚重的会议室大门。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孤绝而充满力量的回响。嗒。嗒。嗒。每一步,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死寂无声的会议室里,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她没有回头,没有犹豫,径直走了出去,反手“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那扇门,将那令人窒息的否定、羞辱和冰冷的现实,彻底隔绝在身后。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苏星晚背靠着冰冷坚硬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几乎虚脱的身体。刚才强撑的平静瞬间瓦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阵阵沉闷的钝痛。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灼热滚烫,却被她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让它们落下。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尊严扫地。

她精心修改、倾注心血的乐章,连同她珍视如生命的音乐理想,在这座由冰冷数据和无情流量构筑的殿堂里,被王莉轻蔑地踩在脚下,斥为“矫情”和“垃圾”。那句“星辰这扇门不适合你”,像烧红的烙铁,在她心上烫下了屈辱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然而,就在这灭顶的绝望和羞辱感如同滔天巨浪,铺天盖地地向她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碾碎的瞬间,在她内心最深处,却有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金石相击的声音,顽强地从那片黑暗的深渊中冒了出来。

这声音,就像在绝境的石缝里骤然钻出的一株带刺嫩芽,虽然渺小而脆弱,但却充满了不屈和倔强。它在狂风暴雨中颤抖着,却始终不肯低头,不肯屈服。

“真的走不通吗?”这声音在她耳畔回响,带着一丝质疑,一丝不甘。

“还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这声音继续追问,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她的心头。

王莉的规则,林宇的“方向”,这些曾经被她奉为圭臬的准则,此刻却在她心中产生了动摇。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道路,那些所谓的“必经之路”,那些被认为是通往音乐殿堂的“窄门”,真的是正确的吗?

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在盲目地追随他人的脚步,而忽略了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闪现的、微弱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濒临熄灭的心火,爆发出灼目的光!泪水终于滚落,滑过苍白冰凉的脸颊,却不再是纯粹的软弱与屈服,更带着一种被烈火淬炼过后的、近乎疼痛的清醒和决绝。

她缓缓地抬起手,仿佛那只手有千斤重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艰难。当她的手指触碰到脸颊时,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那是泪水的温度。

她用力地擦拭着脸上的湿痕,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一并抹去。然而,无论她怎样用力,那些泪痕却像是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脸上,怎么也擦不掉。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眼神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原本的迷茫和无助渐渐被一种冷静和决绝所取代。她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深邃,如同风暴肆虐过后终于归于平静的深海,幽邃、冰冷,却蕴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力量。

她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满了荆棘和坎坷,或许才刚刚在脚下展开它狰狞的刺蔓。但这一次,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被外界的干扰和困难所左右。她的脚步将只遵从内心那唯一的、不可磨灭的罗盘指引,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