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从入鲜以来,和丽军作战以后,徐岚感觉自己的智商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堪……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小高……
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竟然能模模糊糊地理解了,林白青平时看自己时,那似笑非笑眼神深处,隐藏的复杂情绪……
应该和现在自己看克莱伊的眼神差不多吧……
克莱伊还在滔滔不绝地解析“剧情”,构筑自己坚不可摧的逻辑堡垒:
“……所以!你尽可放心!无论你再耍弄什么障眼法……我都不会再受到半分干扰……”
“我的道心……已然无暇!”
克莱伊在心底对自己庄严宣告:
既已决定玉石俱焚,我的意志便是这凝固幕间唯一的法则!无人能撼动!
如此想着,克莱伊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紧蹙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他感觉自己重新掌控了局势,掌控了自我。
他带着胜利者的从容,目光自然而然地……飘向塔顶林白青的“幻象”位置——
果然!那个该死的幻象不见了!
克莱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心中对自己的“慧眼如炬”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果然如此……一切尽在……我的推算之中!”
他笃定地转过头,重新望向徐岚的位置,准备宣告自己智力的最终胜利——
然后。
他脸上刚刚重获的平静和得意,瞬间凝固!
只见徐岚竟不知从哪个异次元也摸出了一个小板凳!
此刻,他正和林白青肩并肩,就坐在不远处一辆报废坦克的炮管残骸上!
两人手里一人捧着一份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爆米花桶!!!
一人抓着那大瓶的1.5L冰镇可乐!!!
他们正在……大块朵颐!
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一边吨吨吨灌着冰可乐!
四道目光——如同聚光灯!——死死锁定在克莱伊身上!
更离谱的是,两人还在脑袋凑得很近,压低声音、指指点点地交头接耳!
林白青那发自肺腑的的赞叹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啧啧啧……瞧见没?这才叫真正的‘入戏’!……全情投入,毫无表演痕迹啊!”
“靠,这‘顶级智障’的角色塑造……简直浑然天成!信手拈来!绝了!”
“哇!这规格……奢侈!太奢侈了!就咱俩观众!人家这表演火力全开!敬业!太敬业了!”
克莱伊……感觉一股的怒火直冲喉咙!额头青筋都在狂跳!
但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硬生生将那火山爆发的冲动压了回去!
幻觉!这一定是幻觉叠加幻觉!是升级版的障眼法!
这不可能!
我的故事,除了我允许的“演员”徐岚,不可能有其他人!
徐岚也不可能搬板凳!搬出来也不可能吃得上爆米花喝得上冰可乐!
不能被影响!
绝对!不能被他们影响!
哼歌!
对!哼歌!
克莱伊立刻强迫自己开始哼唱——一首严重走调的不知名小调。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虚空,眼神空洞却坚定,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
绝不!绝不!把眼球转向那该死的观众席方向!
然而,那对可恶观众的“直播”评价还是如同魔音灌耳,顽强地钻进他的听觉:
“有点单调了耶……后面开始纯独角戏了?”
“确实……剧情转折后有点干巴,这戏……会不会烂尾啊?”
“哎,林白青你……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嗯?咋啦?”
“不是说……这里根本进不来,我也出不去吗?”
“啊?这不就是个……在现实世界基础上,临时‘复现’历史片段然后割裂开的虚拟空间泡泡嘛?拿历史片段当‘框架’搭建的小黑屋而已……这不是……很容易就能进出的地方吗?”
“……很……容易???”
“当然了。”
林白青立刻接话,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瞬间转急:
“哎!对了!正要问你呢!”
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徐岚!你不知道你签的是终身卖身契吗?!你的每一分钟都得给我打工还债!你这突然旷工跑来这里……看剧?四个多钟头啊!你让我损失了多少宝贵的观测数据!这损失你怎么赔我?!”
“我……这不也是……”
“嘘——!!!”
林白青立刻竖起一根油腻腻的手指,抵在嘴边,无比严肃地压低声音,眼神还瞥向“舞台”上的克莱伊,带着点“人家还在演出呢”的责备:
“小点声!懂不懂规矩?!戏没散场呢!演员还在台上!尊重!尊重懂不懂?!”
他一脸“孺子不可教”的嫌弃表情,同时麻利地伸手抓住徐岚的胳膊: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吵吵影响别人发挥!走,跟我出去!”
徐岚还没反应过来:“出去……?”
“废话!快走快走!”
林白青像赶鸭子一样把徐岚从小板凳上拽了起来,嘴里还不忘催促。
然后——
在克莱伊那因为过于用力哼歌而有些变调的小调旋律中——
林白青满含歉意地跟“正在表演”的克莱伊微微鞠了个躬,脸上挤出一个歉意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表达了“中途离场万分抱歉”的意思……
唰!
眨眼间,两人……连带着那两个小板凳、两个爆米花桶、还有那瓶该死的1.5升可乐……彻底不见了。
塔顶,桥下,空无一人。
只剩下凝固的战场和……孤零零的克莱伊。
克莱伊亲眼目睹了两人彻底消失的过程。
但他哼唱的走调旋律依旧顽强地持续着。
他闭着眼睛,深深地吸入一口凝固的空气。
心里,是一片坦然的大海:
想用幻象骗我?呵呵……
我知道,徐岚……你一直在这里。
你只是躲起来了。
你和那个叫林白青的幻象,就是想玩这场无聊的“消失再出现”的把戏,扰乱我的心绪,让我疑神疑鬼……
你们的目的,就在等我解除‘幕间’的那一刻。你会突然现身,给我致命一击;或者……秒杀所有丽军士兵,强行结束这个历史片段,把我逼出剧本……
呵呵……我不会上当的!
你们太低估一个剧作家的智慧和决心了!
这凝固的幕间将会和我,永恒同在!
直到,时间本身都腐朽。
呵呵呵呵……雕虫小技!
果然……
我克莱伊……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天才剧作家啊!
万籁俱寂。
整个世界,只剩克莱伊那走调又执拗到极致的哼歌声,在这片绝对静止的时空里,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诡异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