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翠!”贺兰敏的低喝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脑波活动异常!通感在药物和标记物双重作用下彻底失控了!”苏瑾宜冷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急促,她迅速扑向另一台监测脑部活动的仪器,屏幕上代表田翠脑电波的曲线正疯狂地跳动、叠加,形成一团混乱的、高耸的尖峰!
“必须物理中断!按住她的头!”
贺兰敏没有丝毫犹豫,他强有力的手臂再次压了下来,试图固定住田翠因剧痛而疯狂摆动的头颅。他的手掌不可避免地按在了她滚烫的太阳穴上!
就在接触的刹那——
“轰!!!”
不再是零星的碎片!这一次,是山洪暴发!是记忆的雪崩!
——冰冷的金属台面,刺骨的寒意穿透薄薄的衣料!
——视野是颠倒的,只能看到惨白的天花板和戴着口罩、眼神冷漠如冰的男人俯视的脸(那张脸…隐约有贺兰容华年轻时的轮廓!)。
——尖锐的针头刺入幼小手臂的剧痛!
——绝望的哭喊被厚重的密封门隔绝:“放我出去!妈妈!我要妈妈!”
——唯一的光源是隔壁房间透过观察窗渗入的、培养皿里幽绿色的诡异荧光…
——一个冰冷的女声在记录:“p.p-017号实验体,注射‘钥匙’血清第7次,目标通感能力阈值突破记录…副作用:严重幻视、幻听、创伤闪回强化…”
——画面猛地切换!慈安孤儿院那吞噬一切的大火!浓烟滚滚!热浪灼人!一个高大的背影(贺兰家的保镖制服!)正粗暴地从一个小女孩颈间扯下一个发烫的、刻着繁复族徽的吊坠!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还给我!那是妈妈…”
——吊坠被随手扔进燃烧的档案柜,族徽在火焰中扭曲变形…
“不——!!”田翠和贺兰敏的嘶吼声在冰冷的密室中同时炸响!
田翠是纯粹的被撕裂的痛苦,那些被尘封、被药物强行撕开的童年地狱图景让她灵魂都在颤抖!而贺兰敏的吼声里,除了被狂暴记忆洪流冲击的痛苦,更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暴怒!
他看到了!他清晰地“看”到了那个被扔进火海的吊坠!那是他母亲贺兰明玉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他从未找到过的遗物!他一直以为早已遗失,却原来…竟是以这种方式被夺走、被毁灭!而夺走它的,是他贺兰家的保镖!是受命于…谁?!
“呃啊!”贺兰敏猛地松开按住田翠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踉跄后退一步,一手死死捂住剧痛欲裂的额头,另一只手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仪器外壳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坚硬的合金表面竟被砸出一个浅浅的凹痕!他额角青筋暴跳,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手术台上蜷缩成一团、仍在痛苦痉挛的田翠,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那是被侵犯领地的暴怒,是被迫窥见不堪过往的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个承受着同样甚至更可怕记忆风暴的女人的…震颤。
苏瑾宜迅速给田翠注射了更大剂量的镇静剂。田翠剧烈的抽搐终于渐渐平息,陷入更深层次的昏迷,只是眼睑下眼球仍在不安地快速转动,仿佛仍在噩梦中沉沦。
密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嘲笑着人类的痛苦。
贺兰敏粗重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他慢慢直起身,指关节因为刚才的猛砸而破皮流血,他却浑然不觉。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刚才苏瑾宜试图访问的那个最高权限加密档案界面,屏幕上红色的骷髅标志和模糊的“p.p”徽章无声地嘲弄着他。
“p.p-017…” 贺兰敏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他盯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实验体编号,又缓缓转头,看向手术台上苍白脆弱的田翠。他的眼神沉得如同无星无月的寒夜深海,里面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苏瑾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她走到药柜前,背对着贺兰敏,取出一支装着淡金色液体的微型注射器。她低头,看着针管里那抹奇异的金色,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冰冷的研究欲、一丝挣扎,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她将这支微型注射器极其隐秘地收入自己无菌服的内袋,然后才转过身,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缺乏温度的平静:
“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但标记物活性依旧很高,随时可能再次触发深度通感。需要持续监控和神经抑制。另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贺兰敏流血的手,“你的手需要处理。”
贺兰敏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口。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田翠,那目光沉重得仿佛要将她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他转身,大步走向密室的合金气密门。
“看好她。”冰冷的声音在门开启前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在她醒来之前,给我弄清楚那支‘钥匙’血清的全部资料!还有…”
他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瞬,侧脸的线条在冷光下如同刀削斧凿,阴影覆盖了他所有的表情,只留下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
“别让她再‘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