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日休沐。
贾瑛并未贪睡,一大早就钻进了怡红院的书房。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并非堆积的公文,而是铺满了各种奇特的图纸。炭笔勾勒出精密的线条,标注着复杂的尺寸和符号。有的图纸上画着长长的金属管状物,有的则是精巧的机括结构,还有分解的弹簧、撞针、弹壳…赫然是他在尝试复原现代枪械的结构!
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浸在材料选择和工艺实现的难题中。精钢的强度、无缝钢管的锻造、弹簧的弹性与耐久度…在这个工业基础几乎为零的时代,每一步都如同天堑。
“要是能搞出坩埚炼钢…”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图纸上标注“需要高强度合金”的位置。
笃笃笃…
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进。”贾瑛头也未抬。
门被推开,林黛玉当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薛宝钗和一脸不情不愿、显然是被强行拉来的贾宝玉。
林黛玉一眼便看见贾瑛伏案沉思的身影,以及他眉宇间尚未散去的疲惫和专注。案头堆着厚厚的图纸,墨迹未干,显然又是一夜辛劳。她心头一紧,泛起细密的疼惜。她莲步轻移,走到书案前,声音带着刻意放柔的俏皮:
“大忙人靖安伯爷!难得休沐一日,还在案牍劳形呢?瞧你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她拿起一方素帕,作势要替他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眼波流转间满是关切和心疼,“走!跟我们一起去栊翠庵找妙玉品茶去!她那儿的茶最是清心,正好给你这劳碌命醒醒脑子!不知伯爷肯不肯赏脸,拨冗片刻呀?”
贾瑛被她这娇嗔的语气和亲昵的小动作逗乐了,从繁复的图纸中抬起头,看到林黛玉巧笑倩兮地站在面前,多日奔忙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放下炭笔,伸了个懒腰,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
“哟!林妹妹都亲自来请了,没空也得有空啊!刀山火海哥哥都陪你去!何况是喝茶这等美事?”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拂了拂衣袖,走到林黛玉身边。
林黛玉被他直白的话语说得脸颊微热,连忙用团扇半掩住唇,遮住那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嗔道:“油嘴滑舌!”
四人出了怡红院,沿着花径往栊翠庵行去。秋阳明媚,园中菊花开得正盛。林黛玉走在贾瑛身侧,想起妙玉那清冷孤高的性子,不由得带着点小小的试探,抿唇笑道:“三哥哥,那妙玉可是个真正的世外仙姝,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连老太太都赞她气质脱俗呢!”
贾瑛闻言,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黛玉近在咫尺的侧脸,日光下她肌肤莹润如玉,眉眼如画。他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语气夸张又带着十二分的认真:
“世外仙姝?有林妹妹美吗?”
林黛玉猝不及防,被他问得脸颊瞬间绯红,羞恼地啐道:“呸!拿我比什么?没正经!”
贾瑛却浑不在意,继续嬉皮笑脸,声音却清晰无比,足以让身后跟着的薛宝钗和贾宝玉也听得清楚:
“妹妹这话可不对!你三哥哥我这些年走南闯北,上至王公贵女,下至江湖侠女,什么美人没见过?可就是没见过像妹妹这样,” 他目光专注地描绘着她的眉眼,语气是毫不掩饰的赞叹和欣赏,“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肌若凝脂胜雪,唇不点而含丹,静如姣花照水,动似弱柳扶风!这容貌,已是人间绝色!更难得的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由衷的钦佩,“才情冠绝,诗书满腹,出口成章,灵气逼人!品行更是高洁如冰雪,外冷内热,至情至性!如此才貌品性俱是绝顶的人物,哥哥我别说见,听都没听过!她妙玉要是连林妹妹的万一都不及,也好意思叫什么‘美人’?羞也羞死了!”
这一番话,极尽赞美之词,从容貌到才情再到品性,将林黛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字字句句都敲在林黛玉最敏感的心弦上!她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口直冲头顶,脸颊红得如同火烧云,心中又是羞窘又是烫贴,更有一种被心上人如此珍视、如此推崇的巨大欢喜和隐秘的得意!她强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用力跺脚,啐道:“又胡说!不理你了!” 可那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和飞扬的神采,却将她内心的甜蜜暴露无遗。
薛宝钗跟在后面,听着贾瑛那番毫不吝啬、甚至有些“肉麻”的盛赞,看着林黛玉那副含羞带喜、光彩照人的模样,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涩、嫉妒、不甘…种种情绪翻涌。她自诩容貌才情不输于人,端庄稳重更是远胜林黛玉,可何曾有人…尤其是如贾瑛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如此倾心赞美于她?她面上竭力维持着温婉的笑意,指尖却深深掐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