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剑阁,一片死寂。
门外肆虐的极寒魔气早已消散,凝固的铅灰色云海重新开始翻涌,清晨微弱的曦光从破碎的门洞照射进来,在弥漫的灰尘中形成一道道光柱。
门口,蚀骨老魔曾经站立的地方,只剩下几片迅速融化的冰晶和一丝若有若无、即将彻底散去的血腥腐朽气。仿佛那尊凶威滔天的魔头,从未降临过。
守阁老头慢悠悠地收回烟杆,凑到眼前,对着烟锅吹了吹,似乎想把里面那点烟丝灰吹掉,又像是嫌弃烟杆吞了不干净的东西。然后,他极其自然地把烟杆重新揣回怀里破麻袋似的衣襟内,仿佛只是收好了一件用惯了的旧物。
他抱着秃噜皮的紫砂壶,身体往吱呀作响的破竹椅里又缩了缩,眼皮沉重地往下耷拉,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像是抱怨,又像是总结:
“灰大…费烟…”
陈默僵硬地靠在书架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鹅蛋。他左眼的灼热感早已褪去,视野清晰无比,将刚才那匪夷所思、颠覆认知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拂袖定魔矛,吹气化锁链,烟杆吞魔元…这他娘的是扫灰?!这简直是拿盘古斧拍苍蝇!不,是拿整个洪荒当抹布擦桌子!
他看着角落里那个蜷缩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睡死过去的老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和荒谬感交织着冲上脑门。这守阁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汪!” 一声短促的狗叫打破了死寂。
哈士奇不知何时窜到了门口蚀骨老魔消失的地方,狗鼻子在几片融化的冰晶上使劲嗅着,狗眼里闪烁着清冷的银辉,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突然,它伸出爪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一扒拉!
叮!
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一种暗红与惨白完美交融的奇异结晶,被它从冰水混合物里扒拉了出来。结晶内部,仿佛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在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精纯到极致、却又失去了所有暴戾气息的奇异波动。
蚀骨老魔最后湮灭时,被符文锁链强行提纯、压缩、剥离了所有意志烙印的本源魔晶!
哈士奇狗眼一亮,没有丝毫犹豫,低头一口就将那颗小结晶叼了起来,喉咙一动,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狗爷!那玩意儿不能乱吃!”陈默吓了一跳,下意识喊道。
哈士奇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压根没搭理他。吞下结晶后,它周身流转的清辉似乎更加内敛了一些,狗眼中那抹银芒也深邃了几分,透着一股吃饱喝足的慵懒满足感。它踱着步子走回陈默脚边,重新趴下,狗头搁在前爪上,眯起了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吃了颗糖豆。
陈默看着狗子这模样,嘴角抽了抽。行吧,你厉害,你随意。
他的目光,最终还是回到了角落里那老头身上。敬畏依旧,但更多的是一种拨云见日的迫切。他指了指自己怀里那卷《观剑谱》,又指了指地上那堆涂鸦,最后指向自己那只虽然不疼了、但看东西总有点不得劲的左眼,声音干涩地问道:
“老…老师…这‘扫灰’…还有我这‘见真’的苗头…跟您这烟杆…跟那个山门口的疯…那位前辈…到底…啥关系啊?”
老头抱着茶壶,鼾声似乎更均匀了些。就在陈默以为他又睡死过去的时候,那鼾声里,极其含糊地、夹杂着几个几乎听不清的字眼飘了出来:
“…见真…扫灰…抽口烟…灰就没了…”
陈默:“……”
他看着老头那蜷缩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怀里那卷破帛书,再看看脚边趴着消化“糖豆”的狗剑仙,最后摸了摸自己那只“见真”的左眼。
得。
扫灰人的真谛,原来就是…抽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