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后,张启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迅速点开,屏幕上是一段时长只有二十几秒的行车记录仪视频。画面来自小区车库出口斜对面的某个固定角度。时间戳清晰地指向凌晨两点二十分。
视频里,那两个干完坏事的黑影快步走向停在街角阴影里的一辆黑色无牌桑塔纳。桑塔纳驾驶座车窗摇下,伸出一只手。扎胎的那个微胖黑影——王海,凑近车窗。就在这一瞬间,驾驶座里的人似乎递出了什么东西。王海伸手去接,一叠厚厚的、用银行捆钞纸扎好的百元钞票边缘,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崭新的粉红色反光!
钞票交接的瞬间,驾驶座里那人的脸也因侧身动作而被记录仪清晰地捕捉到。寸头,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斜劈至嘴角,像一条僵死的蜈蚣趴在脸上。是赵天雄那个贴身打手,道上绰号“刀疤强”!
张启明猛地将手机屏幕转向程长赢,指尖因为愤怒和寒意而微微颤抖:“看清楚了吗?钱!赵天雄的钱!王海这个畜生,为了钱,什么都敢卖!”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报警!立刻拿这个去报警!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他赵天雄这次怎么狡辩!”
程长赢的目光牢牢锁在屏幕上那张刀疤脸上,眼神深不见底。他缓缓摇头:“没用的,张总。车子没牌,人带着口罩帽子,这视频只能证明王海收了钱,却无法直接证明指使人是赵天雄。赵天雄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说是下面人自作主张,甚至反咬我们诬陷。警方那边……”他想起老陈那句意味深长的“差不多就行了”,嘴角的弧度冷硬如铁,“恐怕早就被‘打过招呼’了。”
张启明像被抽干了力气,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手机从手中滑落,屏幕上的刀疤脸和那叠粉红色的钞票依旧刺眼。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嚣。
“那……那就这么算了?任由他赵天雄骑在我们头上拉屎?!”张启明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不甘和屈辱几乎要喷薄而出。
“算了?”程长赢走到窗边,俯视着楼下如同蝼蚁般匆忙的行人和车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张总,您错了。这从来就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他转过身,逆着窗外阴霾天光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森冷。那双沉淀了前世今生风霜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被侵犯的愤怒,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汹涌的、择人而噬的暗流。
“王海,只是一条闻到腥味就扑上来的鬣狗。”程长赢的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真正的豺狼,是躲在幕后,用金钱和暴力织网的那个人。”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张印着王海胎记脸的监控截图。指尖在“断人财路者死”那几个猩红大字上缓缓划过,留下一道清晰的指痕。
“清理门户的时候,”程长赢抬起头,目光穿透办公室的门,仿佛看到了那个惶恐不安的身影,也看到了更远处阴影里那双凶戾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如同死神的镰刀悄然出鞘,“到了。”
窗外,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高楼,一丝惨淡的冬日阳光艰难地穿透云隙,短暂地照亮了程长赢半边冷峻的侧脸。那光芒转瞬即逝,办公室重归阴郁,只有他眼中燃烧的冰焰,无声地宣告着一场风暴的正式降临。血色轮胎,只是序章。真正的清算,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