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抗与镇压
后金在辽东推行的“编汉为奴”政策,废除汉民原有户籍,强行将他们编入牛录成为包衣,这一做法严重侵犯了汉民的利益,激起了广泛的反抗。
起初,反抗是零星的,隐蔽的。有的汉民偷偷逃离牛录,躲进深山老林;有的在耕种时消极怠工,故意毁坏农具;有的则暗中传递消息,希望能与明朝的军队取得联系。
苏文清所在的苏家屯,也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受不了这种奴役生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逃跑了。然而,没过几天,他们就被牛录额真派出去的追兵抓了回来。
“逃?你们还想逃到哪里去?”牛录额真穆尔泰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冷冷地看着被绑在地上的几个汉子,眼中充满了杀意。
那几个汉子浑身是伤,显然在逃跑的过程中遭到了追捕者的毒打。他们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牛录额真,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穆尔泰哼了一声,对身边的亲兵下令:“拖下去,杀了!把头砍下来,挂在村口的老槐树上,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不要啊!牛录额真!”
“饶命啊!”
惨叫声在苏家屯的上空回荡,很快又归于沉寂。不一会儿,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被挂在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上,在寒风中微微晃动。
苏文清远远地看着,只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他紧紧地抱住儿子,不让他看那血腥的场面。王氏则吓得浑身发抖,躲在苏文清的身后,不敢出声。
这血腥的镇压,让更多的汉民感到了恐惧,暂时遏制了逃跑的念头。但恐惧之下,仇恨的种子却在悄然生根发芽。
随着时间的推移,反抗逐渐升级。一些有组织的武装反抗开始出现。有的是明朝溃散的士兵聚集起来,有的是当地的豪强地主组织乡勇,他们袭击小股的后金巡逻队,攻打孤立的牛录据点,甚至试图联络朝鲜和蒙古,共同对抗后金。
其中,规模较大的一次反抗发生在辽阳附近。一些原明朝的军户和民户,在一个名叫毛文龙的将领(此时毛文龙已退守皮岛,但辽东本地仍有其旧部和支持者)的旧部带领下,秘密串联,准备在夜间发动起义,夺取辽阳城池,迎接明军的到来。
然而,这次起义还没发动,就因为叛徒的告密而失败了。后金大汗努尔哈赤闻讯大怒,下令对辽阳及其周边地区的汉民进行了残酷的镇压。
“杀!给我狠狠地杀!”努尔哈赤的命令如同恶魔的低语,传遍了辽东大地。
后金军队在辽阳城内展开了大屠杀,无论是参与起义的,还是被怀疑有反抗倾向的,甚至是一些仅仅是说了几句不满言论的汉民,都遭到了血腥的屠杀。街道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曾经繁华的辽东重镇,一时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屠杀之后,努尔哈赤又下令对辽东的汉民户籍进行更加严密的清查和管制。他怀疑那些反抗者大多是原来的明朝军户和有产业的民户,认为他们“心怀不轨”。于是,他下令将大量汉民从原来的居住地强行迁徙,打乱原有的社会关系,以便于控制。
苏文清所在的苏家屯,也接到了迁徙的命令。他们要被迁往更北边的铁岭一带,那里土地更加贫瘠,而且靠近后金的腹地,便于监视。
“又要搬家?”王氏听到消息后,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文清也是一脸愁容。迁徙意味着要离开祖辈生活的地方,意味着要放弃刚刚在新土地上种下的庄稼,意味着要面对更加未知的未来。
“没办法,”苏文清叹了口气,“皇命难违,何况现在是人家的天下。咱们只能收拾东西,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牛录额真亲兵的监督下,苏文清一家和苏家屯的其他汉民,带着少得可怜的家当,踏上了北迁的道路。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和他们一样被迫迁徙的汉民队伍,也看到了许多被焚毁的村庄和荒芜的田地。
辽东的大地,一片萧瑟。曾经的户籍制度被彻底摧毁,新的户籍体系建立在血腥和暴力之上,充满了压迫和不公。汉民们如同风中的浮萍,失去了根基,失去了方向,只能在牛录的驱赶下,走向那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苏文清走在队伍中,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苏家屯,望了一眼村口那棵曾经挂着人头的老槐树。他的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但他知道,在这个强权统治的时代,反抗往往意味着死亡。他只能把这份仇恨和不甘,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默默地祈祷,祈祷这黑暗的统治早日结束,祈祷汉民们能够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户籍和尊严。
第四章 挣扎与异变
北迁到铁岭附近后,苏文清一家被编入了另一个牛录,属于正白旗的一个佐领管辖。这里的土地确实比苏家屯贫瘠,而且靠近山区,时常有野兽出没。
新的牛录额真名叫图伦,是一个更加凶狠残暴的女真贵族。他对治下的汉民包衣管理得更加严格,劳役也更加繁重。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汉狗就是用来干活的,跟牲口没什么两样!”
在图伦的牛录里,苏文清一家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一直到天黑才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破旧的窝棚里。吃的是掺了野菜和糠皮的糙米饭,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破烂衣服。冬天没有足够的棉衣,只能靠挤在一起取暖;夏天则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和瘟疫的威胁。
苏明远因为年纪渐长,也被派去干一些重活,比如上山砍柴、下田插秧。有一次,他在山上砍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踝。图伦不仅没有给他治病,反而骂他偷懒装病,还打了他几鞭子。
苏文清看着儿子腿上的鞭痕和红肿的脚踝,心疼得直流眼泪,但他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默默地用一些草药给儿子敷上。
在这样艰难的生活中,一些汉民为了生存,开始做出一些无奈的选择,甚至发生了一些道德上的异变。
有的人为了讨好牛录额真,获得一点额外的粮食或者减轻一些劳役,不惜出卖自己的乡邻。他们充当牛录额真的耳目,监视着其他汉民的言行,一有风吹草动就去告密。这些人被其他汉民暗地里称为“汉奸”,遭到了所有人的唾弃,但他们却不以为意,只要能活下去,似乎什么都可以放弃。
还有的人,为了能够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开始学习满语,模仿女真人的生活习惯,甚至主动要求加入女真的军事组织。他们认为,只有融入到统治者的阵营中,才能获得一线生机。这些人虽然在汉民中被视为“异类”,但他们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自己的生存状况。
苏文清对这些人既感到不齿,又有些无奈。他知道,在这样的乱世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只是选择不同而已。他自己,只想守住最后的一点尊严和底线,不想成为自己所鄙视的那种人。
然而,生存的压力是巨大的。有一次,图伦的牛录因为要给后金的军队运送一批粮草,急需大量的民夫。苏文清因为身体虚弱,加上照顾受伤的儿子,没能及时赶到集合地点。图伦勃然大怒,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