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匠闻听,并未立刻作答,而是微微低头,目光凝重,略作思考,片刻后,缓缓抬起头,神色略显迟疑地点头应道:
“圣上,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只是老奴细细思量,并不建议这么做啊。”
说着,他微微皱眉,伸出一根手指,逐一解释道,
“一来,钢料质地刚硬却也脆,制作的炮管在承受火药爆发力时,极易出现裂缝,从而引发炸膛之险,这后果不堪设想;”
“二来,那膛线的制作难度颇高,钢料的延展性远不如青铜,要在钢料上铸出规整、精准的膛线,简直难如登天。”
“圣上若要制作火炮,还是选用铜炮更为妥当,毕竟青铜质地柔韧,能更好地满足火炮的严苛要求。”
朱有建听闻这番话,微微点头,并未在钢炮管的问题上过多纠缠,不过对于那一直蒙着神秘面纱的膛线,好奇心却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他微微眯起眼睛,暗自揣测,脑海中仿若灵光一闪,自作聪明地冒出一个想法,嘴角不自觉上扬,轻声自语道:
“莫不是将炮管分成两个半弧,就像把竹筒一劈为二那般,先分别在两个半弧上拉出膛线,再把它们合拢起来?”
“难怪虎蹲炮要用铁箍呢,想必是为了紧紧固定合拢的炮管,确保其严丝合缝。”
想到这儿,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若已经揭开了膛线制作的神秘密码。
然而,许大匠接下来的话却仿若一道凌厉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的热情之火。
许大匠微微躬身,神色耐心而恭敬,不急不缓地解释道:
“圣上,何须这般麻烦去拉膛线呢?其实啊,直接在陶模上预留出膛线的凸线即可,这就好比提前给铜水规划好了路线。”
“待铜水注入模中,顺着凸起流淌、凝固,膛线自然就成型了,既便捷又精准。”
“只不过,炮管陶模的构造相对复杂,毕竟炮管是中空的,需要外模加内模相互配合,如同给炮管穿上了一层坚实的‘外衣’和‘内衣’。”
“至于怎样确保炮管厚度一致,答案便是利用陶模自身精妙绝伦的榫卯结构相互扣住,榫头与卯眼紧密契合,如此便能精准控制每一处的厚度,就像一位技艺高超的裁缝,裁剪出尺寸分毫不差的衣裳。”
此番前往器工监巡视一趟,朱有建感觉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知识大考”,诸多知识盲点暴露无遗。
在与许大匠交流探讨的过程中,他一路靠着连蒙带唬,好不容易才勉强蒙混过关,此刻只觉身心俱疲,暗自感叹:
果然啊,像自己这般半吊子水平,实在不宜跟专业领域的行家切磋专业问题,稍有不慎,就容易落得个被现实“打脸”、颜面尽失的悲惨下场。
临到告辞离去之时,朱有建瞧见许大匠已然坐在案前,全神贯注地又开始写写画画。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落在许大匠手中的笔上,心中陡然一惊:
这许大匠用的似乎既不是寻常的毛笔,也不像木炭条,反倒跟前世自己所熟知的铅笔模样极为相似。
这一发现让他瞬间停下脚步,好奇心驱使他凑上前去,细细观摩起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朱有建只觉胸口一阵憋闷,差点没给气晕过去:好家伙,他们居然都用上铅笔了,自己却还在苦哈哈地用着木炭,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想到这儿,朱有建也顾不上什么皇帝的架子,直接开口问道:
“这铅笔是从哪儿来的?”
许大匠正沉浸在绘图的专注之中,直到朱有建一把将他手中的笔夺了过去,这才反应过来皇帝问的是这支笔,赶忙解释道:
“圣上有所不知,这并非铅笔,而是墨笔,它特别适合用来绘图,相较毛笔而言,更契合工匠们日常的使用需求。”
“这墨笔是用石墨粉与粘土粉精心揉制而成,制成后经过烘干,便成了方条状,粗细可以按需调整。”
“随后,将其放进特制的开合铁管之中,这铁管内呈方形、外为圆形,还带有榫帽,榫帽的中心特意留出一根推进杆,推进杆的长度各不相同。”
“使用时,当墨笔的某一段用尽了,只需更换榫帽,利用推进杆推出一些,然后榫扣住,便可继续使用。”
这墨笔的使用原理啊,乍一听,仿若一团错综复杂的丝线,让人感觉似乎有些繁琐,可一旦深入探究,便会发觉其中暗藏的精妙,实则颇为巧妙。
简单来讲,它就像是一位幕后的操控高手,巧妙地利用推进杆推动墨笔芯。
你瞧,当一段墨笔芯在纸上挥洒完自己的“墨铅生命”,变得枯竭无力时,紧接着,推进杆便会施展出它的“魔法”,稳稳地推出下一段崭新的笔芯,如此循环往复,仿佛一场永不停歇的笔墨接力。
而那承载墨笔芯的铁管呢,质地坚固得如同守护城池的卫士,傲然挺立,只要使用者能像呵护稀世珍宝一般悉心照料,它便能长久地坚守岗位,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