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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王将军带着王公子亲自来府上了,说是要给二公子赔罪!”
苏燕宜听下人来报时,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得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冷笑一声:“呵,赔罪?”
传信的丫鬟应是,接着道:“现下人已经到了宋府门外……”
话音未落,苏燕宜打断丫鬟:“我儿身上的伤都已好了大半,若是赔罪,怎得现在才来?”
她满含讽刺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旁王嬷嬷试图让苏燕宜消气:“夫人还是去看看为好,莫要让人在外头等太久,外人会说我们不知礼数,失了宋府体面。”
“体面?”苏燕宜轻笑,“这世道,打人的还要讲究体面吗?”
“罢了,随我过去一道看看。”
说完,苏燕宜吩咐王嬷嬷将自己好生打扮一番,方带着人亲自过去。
有了上次宋志明的教训,苏燕宜再也不敢在府门外和人扯嘴皮子,免得叫人看了笑话,她很有远见地叫王宝二人来到正厅。
宋忠贤今日上值不在府中,因而只有苏燕宜一人,不过他还叫来了事件真正的苦主宋玉。
王富贵看到宋玉进门,不由得轻嗤,一时间正厅内气氛凝滞成冰。
王宝和王富贵作为客人,自然是坐在下首,纵然身份上王宝比苏燕宜高上许多,可他们是来赔罪道歉的,姿态自然放得更低。
他拉着王富贵朝苏燕宜作揖,且命令身边的儿子跪下,王富贵玄色的衣袍随着动作扫过地砖,随之跟着响起王宝歉疚的声音。
“今日前来宋府,是为赔罪,是我教子无方,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王宝环顾四周不见宋忠贤人影,猜到他今日定是上值去了,忽略苏燕宜的冷脸继续道:“宋大人今日不在府上,不过将军府是有诚意的,这些东西不成敬意,还苏夫人望收下。”
说完,他侧身露出身后的‘礼物’,都是些常见的金银玉器,东西虽多,苏燕宜却看不上。
她哪里知道这已经算得上王府半数的家当,王宝军营之人不谙钻营,除了些房产铺面,就只有这些拿得出手。
苏燕宜冷哼,面上写满了不屑一顾:“一句赔罪就想了事?”她边说边把玩手上新做的鎏金护甲,将姿态摆得很高,引得王富贵心下不满。
不仅如此,苏燕宜还指着院中王宝送来的‘玩意儿’,眼眸轻斜王富贵:“我儿被王公子打得面目全非,王将军就想用这些东西敷衍我们宋府?”
她上一句话说得还颐指气使,后面却隐隐带上哭腔,分明是想使美人计逼王宝就范。
王富贵看不得这种狐狸精的做派,猛然抬头看向上首做戏的苏燕宜,指向不发一眼的宋玉,嘴角随之勾起冷笑:“就这个杂种,也配小爷……”
还未说完,王宝一巴掌狠狠拍在儿子王富贵的脸上,怒斥道:“闭嘴!”
他的声音仿若震得整个厅堂都在颤抖,王富贵原本要骂出的话也被咽回肚子里,被父亲责骂,他并不生气,反而顿感懊悔,不是早都想好了不口出狂言,怎生又未忍住?
这边的王家父子还在懊悔,另一头的宋玉却猛地回了神,饶是他再过迟钝,也听到了‘杂种’二字,这不是王富贵第一次这么骂他,上次在朱雀大街他也是这般怒吼自己的。
当时宋玉心中有气,并未好好思索,只以为是王富贵顺嘴的咒骂,今日不同,王将军为何听了这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还看到母亲骤然惨白的脸,心弦骤然崩塌。
难道自己不是母亲的儿子?
宋玉半是疑惑半是凌乱,因着伤势未好利索,呜咽着看向苏燕宜:“母亲……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是杂种?我不是……不是您和爹爹的儿子吗?”
苏燕宜闭口不言,惨败的脸色不敢看宋玉,也不敢回应儿子的质问。
王嬷嬷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出声将苏燕宜挡在身前:“二公子,夫人心绪不宁,您莫要多想……”
宋玉脑海里已经闪现过许多可能,见母亲不理会自己,他转身对上王富贵二人,质问道:“你们什么意思,我不是杂种!”
他指着王富贵咒骂:“倒是你,你为何要胡言乱语!”
王富贵还要说什么,被王宝一眼瞪了回去,只能闭嘴不言。
正在这时,宋忠贤突然踏过门槛进入正厅。
他是被自己的长随叫回来的,得知王宝一大早就带着三车礼物扣响宋府的大门,宋忠贤立刻朝文书请假归家,一进门就见到了这个场景。
宋玉质问的话被宋忠贤牢牢听在耳朵里,他并未细想,只以为是王富贵口出狂言。
厅中众人剑拔弩张,对上宋玉含泪的双眼,宋忠贤就要上前为自己儿子做主。
几人都未注意到宋忠贤身侧的长随,长随眼神提溜转,心中再三思索,躬身朝宋忠贤耳语了两句什么。
听到长随的话,宋忠贤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宋玉不是我儿?”宋忠贤喃喃,袖中文书被攥得发皱,胳膊上青筋也随之暴起。
宋玉离父亲很近,听到了他的低语,骤然间他眼睛瞪得老大,想说话喉咙里却什么也发不出来。
宋忠贤死死瞪向被王嬷嬷护在身后的苏燕宜,后者不敢看他的眼睛,缩在王嬷嬷身后。
他仰天大笑,里头带着无尽的悲凉:“好,好,好!”
视线扫过神态各异的众人,宋忠贤拂袖而去,衣袖扫过桌上的青瓷香炉,扬起一片香灰洒落在地。
王宝快步上前追到院中,他直觉要向宋忠贤解释点什么,可嘴角动了动,终是无话可说,二人良久的沉默和对视,只换来一句王宝的:“不要误会了尊夫人……”
宋忠贤继续冷哼,眼中是无尽的怒火和恨意。
王宝也跟着父亲出门,听着王宝解释了又好像没解释的话语,王富贵不由得替自己父亲辩解:“宋大人,宋玉不是我父亲的……儿子。”他被宋忠贤盯得发憷,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
宋忠贤不顾二人的解释,冷冷朝二人道:“我自有决断,不劳王将军和王公子费心。”
“还有。”宋忠贤说着,指指地上放着的礼物,声音越发冷淡,“将这些东西都拿走,我宋府不缺这点玩意儿!”
说完,宋忠贤看也不看二人,径直离去。
“你是说,那三车东西被原封不动地拉回了将军府?”
董成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小七。
小七点头,“我亲眼看见的。”他边说边用手比画,“足足那么多金银,宋府说不要就不要了……”
董成摇头,不置可否:“或许是宋府看不上这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