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中宫密谈(2 / 2)

苏婉儿转身时,看见中宫屋檐下挂着的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画中少女眼里的琥珀色。

她突然想起皇后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想起小云塞给她的碎玉,想起炭盆里烧着的旧密报。

明日慈安殿的香,怕是要烧出些不一样的灰了。

偏殿里的炭盆突然噼啪爆响,火星子溅在铜炉沿上,惊得苏婉儿耳尖一跳。

皇后那句\"横加阻拦\"的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昨日才理出的头绪里——原来灵玉的命运并非自然湮灭,而是有人刻意截断。

她垂在袖中的手指蜷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面上却仍维持着三分困惑,七分恭顺:\"娘娘说的灵玉......可是画中那位姑娘?\"尾音微颤,像被风吹散的线,正合着方才\"生母早逝、身世成谜\"的人设。

皇后望着窗外积雪的竹枝,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腕间翡翠镯碰在炕几上,发出清响,倒像是替她的话打着节拍:\"婉婉,你总说自己是苏府庶女......可你见过苏靖的生母么?\"

苏婉儿心头一凛。

她早查过苏府族谱,父亲苏靖是旁支过继,嫡母早亡,后母王氏是续弦。

可皇后这一问,分明将水搅得更浑了。

她强压着翻涌的思绪,指尖轻轻抚过锦盒边缘的裂痕——这是方才皇后推过来时,她刻意记下的位置,此刻倒成了稳定心神的锚点。

\"小云,把东暖阁第三层的檀木匣取来。\"皇后突然开口,声音里裹着层霜。

小云应了声,转身时裙角扫过苏婉儿的鞋尖。

苏婉儿注意到她今日换了双新绣的石榴红鞋,鞋面上的金线在雪光里泛着钝钝的光——前日刺客事件后,中宫掌事曾说要罚她抄经,难不成是皇后替她解了罚?

不过片刻,小云捧着个裹着青绢的信封回来。

绢角有些发毛,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皇后接过信封时,指腹在封泥上的先皇后印鉴上轻轻一按,那枚\"昭\"字螭纽印便显了出来——与她在御书房见过的先皇后手谕印鉴分毫不差。

\"这是先皇后崩前两日,让人从慈安殿密送出来的。\"皇后将信封递到苏婉儿面前,\"哀家守了二十年,原想带进棺材里......\"她突然笑了,眼尾细纹里浮起点水光,\"可你眼睛生得太像,哀家夜里对着烛火看画像,总觉得是她隔着二十年来问我要答案。\"

苏婉儿伸手接信时,指尖触到信封边缘的毛边。

旧纸特有的陈香混着极淡的龙脑香钻进鼻腔——那是先皇后常用的熏香,她在玄先生整理的宫档里见过记载。

她喉间发紧,却仍维持着从容:\"娘娘信得过臣妾?\"

\"信得过。\"皇后突然握住她的手。

苏婉儿这才发现,皇后掌心有层薄茧,像常年握笔的人。\"当年灵玉被送出宫时,怀里也揣着这样一封信。\"皇后的拇指轻轻擦过她腕间的玉珏,\"你颈间的玉,和她的是一对。\"

苏婉儿的呼吸陡然一滞。

生母临终前塞给她的玉珏,她一直当是普通的保命之物,此刻听来竟成了血脉信物。

她垂眸盯着交叠的双手,皇后的指甲修得极短,甲缘泛着淡粉,倒像是常年染凤仙花汁的模样——与小云褪了色的指甲形成鲜明对比。

\"臣妾恐负了娘娘重托。\"她抽回手,将信封小心收进袖中,\"今日娘娘咳得厉害,还是该歇着。\"说着便福了福身,发间珍珠步摇在雪光里晃出细碎的影。

皇后望着她起身的模样,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斗篷的绒边:\"明儿去慈安殿,你穿月白的。\"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从前最爱的就是月白。\"

苏婉儿退到殿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

皇后倚在迎枕上,手里还攥着方才那幅画像,画中少女的琥珀色眼睛在炭火下泛着暖光,与皇后眼底的阴翳形成刺目的对比。

小云立在她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上的盘扣——那是苏婉儿教她的\"并蒂莲\"针法,前日还说要绣给新得的小侄女。

出了中宫门,方公公早已候在暖轿旁。

他扫了眼苏婉儿袖中鼓起的形状,欲言又止,最终只将拂尘一甩:\"郡主,雪停了,道儿好走。\"

苏婉儿掀帘上轿时,瞥见廊下积雪里有半截烧焦的信笺,墨色未褪,隐约能辨出\"灵玉\"二字。

她心头一跳,正欲细看,方公公已放下轿帘,雪光被隔绝在外,轿内只余她急促的心跳声。

暖轿过了景阳宫,她摸了摸袖中那封旧信。

信纸隔着缎面袄子,传来微微的温度,像有人在她心口轻轻叩了叩。

她想起皇后说的\"横加阻拦\"之人,想起生母临终前的火,想起玄先生手札里那句\"可引星轨\"——所有线索此刻都缠成了一团,而这封信,或许就是解开死结的那把钥匙。

轿外传来方公公的吆喝:\"御书房到——\"

苏婉儿捏紧袖中信封,指节泛白。

她望着轿帘外御书房的飞檐,在阳光下镀着层金边,像极了二十年前某场大火里,生母最后看她的眼神。

有些真相,该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