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混着墨香在梁下盘旋。
赵顼批完最后一本奏疏,指节抵着眉心轻揉——昨夜春宴的余波未散,苏若柔的疯喊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方公公捧着茶盏凑近:“陛下,苏大人已在偏厅候着了。”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青衫小太监捧着信笺跪到阶前,声音发颤:“启、启禀陛下,方才打扫御花园时,在假山洞里拾得这封匿名信……”
赵顼的目光扫过信笺封口,指尖在案上轻叩两下。
方公公会意,上前接过信笺呈至御案。
明黄信纸上“苏婉儿私藏禁书,妄议朝政”几个墨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殿中温度骤降。
赵顼捏着信笺的指节泛白,抬眼时眸中似有冷箭:“苏伴读。”
苏婉儿正立在书案旁整理新到的《唐律疏议》,闻言垂眸福身:“臣妾在。”
“你可知罪?”
她睫毛轻颤,抬眼时眼底清明如泉:“臣妾每日辰时入御书房,酉时离殿,所阅皆为经史子集。若真有禁书,臣妾怎敢藏在自己寝殿?”话音未落,已从袖中取出一卷《礼记》,“这是今早刚抄录的《曲礼》,陛下若要查验,尽可翻来看。”
“放肆!”李嬷嬷立在东侧廊下,银护甲刮过紫檀柱发出刺耳声响,“陛下问罪,是你辩驳的时候?”她甩了甩手中藤条,“掌嘴二十,让你知道规矩!”
苏婉儿后退半步,却见赵顼抬手按住了她的肩。
皇帝的掌心带着龙涎香的温度,语气却比腊月的冰棱还冷:“先搜。”
方公公领命,带着两个小太监直奔苏婉儿的偏殿。
御书房里静得能听见铜漏滴水的声音。
苏婉儿垂着的手指轻轻绞紧袖中丝帕——她早该料到,苏若柔不会这么轻易认输。
春宴上那抹阴毒的笑,原是为今日埋的伏笔。
“回陛下!”方公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苏伴读寝殿里只有笔墨纸砚、经史典籍,并无禁书。”
赵顼的眉峰总算松了些。
苏婉儿趁机上前两步,将匿名信举至眼前:“陛下请看,这信的墨色前深后浅,显是分两次写成。纸角有折痕,像是从旧账本上撕下来的——”她指尖划过信笺边缘,“这纹路,倒和昨日御膳房呈上来的采买账册相似。”
“大胆!”李嬷嬷的银护甲几乎戳到苏婉儿鼻尖,“你是说有人伪造御书房证物?”
“嬷嬷别急。”一道清润女声从殿门处传来。
赵婕妤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进来,月白锦裙上绣着并蒂莲,“前日我去司制房,见小宫女们裁纸时,会把边角料收去包药材。这信的纸色,倒像极了包过朱砂的。”她眼波流转,“若真是禁书案,怎会用包药材的纸?”
苏婉儿心里一暖——赵婕妤总在她需要时递来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