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残碑被安置在秦烈静室中央的地面上。静室门窗紧闭,只有角落一盏长明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石碑的轮廓投射在墙壁上,拉出扭曲而沉默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血腥、灯油以及石碑本身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铁锈与硝烟混合的气息。
秦烈盘膝坐在石碑对面,距离不过三尺。他闭上眼,尝试运转《龙象霸体诀》,丹田气海内,武者九重的气血之力如同粘稠的水银,在优化后的经脉路线中奔涌,带来筋骨齐鸣的细微声响,一股沉雄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间流淌。
然而,当他将意念沉静下来,尝试去沟通、去理解石碑内那股不屈战意时,那血色的战场、那燃烧的箭雨、那震天的咆哮、那贯穿胸膛的巨弩和最后擎天的战斧……
这些破碎而狂暴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冲击着他的心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难以遏制的杀戮冲动!气血随之躁动翻腾,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几乎要脱离掌控!
“哼!”秦烈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不行,太过暴烈,太过直接!这战意如同未经驯服的洪荒猛兽,充满了毁灭性,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
他深吸一口气,怀中的青铜古镜碎片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这一次,秦烈没有试图去“解析”那战意的核心,而是将古镜那冰冷的“映照”之力,如同最轻柔的水流,缓缓覆盖在石碑的表面。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在古镜的“视野”下,石碑内部那股狂暴的战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滤网过滤。血色的战场虚影淡去,震天的杀伐之音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坚韧的“势”!一种历经无数生死搏杀、无数次绝望与希望交替后,沉淀下来的、如同百炼精钢般的意志核心!
这“势”并非简单的愤怒或力量,它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对胜利的渴望,对守护的执着,对死亡的蔑视,以及在绝境中迸发出的、超越极限的疯狂韧性!它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岳,锐利如刀锋!
秦烈的心神,如同漂泊的孤舟,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座由纯粹意志构成的“山岳”。他不再试图去“理解”,而是去“感受”。
感受那“山岳”的沉重与稳固,感受那“刀锋”的冰冷与决绝。
他将自己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经历——重生柴房的绝望、秋猎反杀的狠戾、碎石滩的血战——这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如同薪柴,投入那意志的火焰之中。
每一次记忆的闪回,都让他对石碑战意的“感受”清晰一分。每一次生死边缘的挣扎,都让他的心神与那不屈的意志核心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
静室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油灯的灯芯偶尔噼啪一声,爆出一点细微的火星。秦烈端坐如石雕,只有胸膛随着悠长而沉重的呼吸微微起伏。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股因剧痛和冲击带来的紊乱,正被一种深沉内敛的、如同即将出鞘凶刃般的锋芒所取代。
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衫,在冰冷的静室里又迅速变得冰凉。但他浑然不觉。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那种奇特的“共振”之中。
石碑散发出的无形“势场”,如同看不见的磨刀石,而秦烈的精神意志,便是那正在被反复捶打、淬炼的粗胚!
痛楚依旧存在,那是精神被强行打磨的必然。但在这痛楚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凝练感,如同破土的嫩芽,正艰难而顽强地滋生。
他“看”到自己的意念,在古镜微光的辅助下,如同无形的刻刀,尝试在那座意志“山岳”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每一次“雕刻”,都引来石碑战意本能的反震,精神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发黑,气血翻腾。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前世今生磨砺出的、刻入骨髓的坚韧,一次次承受下来,一次次重新凝聚意念,再次“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