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顾承骁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带着浓浓的讥诮，“苏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你体内寄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不是玩具，更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动用的武器！”他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那冰冷的吐息几乎拂过苏晚的耳廓，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欲，“它的每一次失控，都在加速你和它的融合！每一次力量的滥用，都在把你推向非人的深渊！你是在玩火！”
他猛地直起身，声音恢复冷厉，响彻整个大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用超过安全阈值的AI力量！这是铁律！你，苏晚，更不例外！”他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带着警告，“今天的事情，所有数据记录立刻封存，列为最高机密！任何人泄露半个字，后果自负！”
“玩火？”苏晚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冰封的怒意和一种被误解的尖锐刺痛，“顾承骁，你只看到了风险！你只关心你的控制！你只在乎我体内的‘东西’会不会失控！那你告诉我，当‘方舟’被攻破，当顾氏的商业机密、核心技术、甚至足以动摇集团根基的数据被‘暗流’夺走或公开的时候，你所谓的‘安全阈值’在哪里？你所谓的‘铁律’，能挽回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厅里：“难道在你眼里，顾氏千亿的基业，无数人的心血，都比不上你那套冷冰冰的、把我当成高危物品来监控的‘安全守则’？！”
顾承骁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苏晚这近乎公开的顶撞，无疑是在挑战他绝对的权威。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快要凝固爆炸的时刻——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突兀而尖锐的、不同于之前任何警报的蜂鸣声，猛地从阿杰控制台的方向响起！那声音异常急促、刺耳，带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怎么回事？！”阿杰被这突如其来的警报惊得一个激灵，瞬间从顾承骁和苏晚对峙的恐怖威压中挣脱出来，扑向自己的控制台。只见他面前一块较小的监控屏幕上，原本代表数据中心物理层环境安全的绿色曲线，其中一条代表备用供电线路的指标，如同跳水般瞬间变成了刺眼的红色！旁边弹出一个不断闪烁的警告框：
【警告！c7区物理机房，备用供电单元（UpS）异常过载！温度临界！存在熔毁风险！】
【警告！检测到异常物理侵入！c7区机房防火门状态异常！】
“c7区？”阿杰脸色剧变，失声喊道，“那是主数据库阵列的物理心脏！备用电源过载？物理侵入？这怎么可能！‘暗流’不是已经被……”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暗流’的佯攻！”苏晚瞬间明白了，脸色煞白，“他们的真正目标不是网络权限覆盖！是物理破坏！他们要毁掉服务器！”
“立刻切断c7区主电源！启动紧急物理隔离！疏散该区域所有人员！”顾承骁的反应快到极致，冰冷的命令瞬间下达，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身后的保镖立刻拿起通讯器传达指令。
“来不及了！备用电源一旦熔毁起火，会瞬间引燃整个机房！必须有人手动强制关闭那台过载的UpS！就在c7区最深处的核心阵列旁边！”阿杰盯着屏幕上急速攀升的温度曲线和那扇显示“非正常开启”的防火门状态，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嘶哑，“远程指令被物理切断了！一定是侵入者干的！只能手动操作！”
时间！又是该死的时间！
“我去！”阿杰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个平日里有些腼腆的技术主管，此刻脸上充满了决绝。他猛地推开椅子，拔腿就冲向通往物理机房区域的紧急通道入口！他知道那里有多危险，高温、熔毁、爆炸、还有未知的侵入者……但他更知道，一旦核心服务器阵列被毁，整个“方舟”将遭受无法挽回的重创！苏总监拼尽全力才守住的数据堡垒，将化为乌有！
“阿杰！危险！”苏晚的心猛地揪紧，失声喊道，下意识地想要追过去。
“站住！”顾承骁厉喝一声，一把扣住了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冰冷的眼神带着绝对的命令，“你的任务是留在这里！稳住核心系统！防止对方调虎离山，在虚拟层再发动攻击！物理层的事，交给安保！”
他的命令在逻辑上无懈可击。苏晚体内的力量是应对网络攻击的最后防线，她不能离开指挥中枢。但看着阿杰那义无反顾冲入紧急通道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厚重的防火门后，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不……阿杰……”她挣扎着想摆脱顾承骁的手，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
时间在极度的焦虑中一秒一秒地爬行。
“蜂巢”主屏幕上，“方舟”的虚拟层运行平稳，蓝色的数据流温顺地流淌着，仿佛刚才的惊天动地只是一场幻梦。然而，旁边那块监控物理层的小屏幕上，代表c7区核心UpS的温度曲线，已经飙升到了令人绝望的鲜红色顶端！旁边不断闪烁的警告框如同催命符：
【温度：＞150°c！严重过载！熔毁风险极高！】
【物理隔离程序启动失败！防火门锁定失效！】
【警告！检测到高热源及异常烟雾！】
苏晚死死盯着那块屏幕，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顾承骁扣着她手腕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如石雕，眼神同样凝重地锁在屏幕上。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设备运转的嗡鸣和每个人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轰隆——！！！”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如同地底传来的咆哮，猛地从脚下传来！整个“蜂巢”大厅都随之剧烈一震！天花板的照明灯管疯狂闪烁了几下，几盏应急灯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
监控屏幕上，c7区核心UpS的温度曲线，在达到一个恐怖的最高峰值后——瞬间归零！旁边代表其状态的图标，变成了一个刺眼的、碎裂的红色叉号！
【警告！c7区核心UpS单元确认熔毁！】
【警告！触发局部消防喷淋！】
【警告！物理连接中断！c7区数据阵列离线！】
“阿杰！！”苏晚的心随着那声爆炸和屏幕上碎裂的图标猛地沉入深渊！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再也顾不得顾承骁的命令，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脱了他的钳制！巨大的力量甚至让顾承骁都猝不及防地微微晃了一下。
苏晚像离弦之箭般冲向阿杰消失的那道紧急通道门！她的速度快得超出常理，带起一阵风。
“苏晚！”顾承骁厉喝，脸色铁青，立刻追了上去。几名反应过来的保镖也紧随其后。
厚重的防火门被苏晚猛地拉开，一股混杂着焦糊味、刺鼻的臭氧味和消防水汽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通道内的应急灯闪烁着红光，将弥漫的白色水雾染上一层诡异的血色。
苏晚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顾承骁紧随其后。
通道不长，尽头就是c7区物理机房的入口。这里的景象更加骇人。浓密的白色水蒸气混合着黑色的烟雾，从敞开的防火门内滚滚涌出。刺耳的消防喷淋声还在持续。地面一片狼藉，流淌着混合了黑色灰烬的污水。
机房内部，一片末日景象。几排高大的服务器机柜被消防水淋得湿透，水珠顺着冰冷的金属外壳滴落。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和塑料熔化的刺鼻气味。中央区域一片狼藉，那台过载熔毁的巨型UpS单元外壳扭曲变形，焦黑一片，仍在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周围的地板被熏得漆黑。消防喷头还在持续喷洒着水柱。
苏晚的目光焦急地扫过混乱的现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阿杰！阿杰你在哪？！”她嘶声呼喊，声音在空旷而嘈杂的机房内回荡。
没有回应。
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熔毁UpS单元旁边不远处。
阿杰倒在那里。
他侧卧在冰冷湿漉漉的地板上，身下晕开一片暗红色的、被消防水稀释却依旧触目惊心的血泊。他的工作服胸口位置，有一个边缘被烧焦的、狰狞的破洞，显然是被爆炸的碎片或强大的冲击波近距离击中。他的眼镜摔落在一边，镜片碎裂。那张总是带着点腼腆笑容的年轻脸庞，此刻沾满了黑灰和水渍，双眼紧闭，嘴角残留着一抹刺眼的血迹，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息。
他就倒在那个手动关闭UpS的紧急操作阀旁边。他的手，一只还保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指尖离那个红色的紧急切断阀柄，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他冲进来，是为了手动关闭那即将熔毁爆炸的电源。他看到了那个致命的破绽，他冲了过去……然后，爆炸发生了。他倒在了完成任务的最后一步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晚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机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死死捂住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具失去了生命的躯体。阿杰最后看向她时，那带着信任和决然的眼神，与此刻倒在血泊中的冰冷画面重叠，形成一种撕裂灵魂的剧痛！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比顾承骁带来的威压更刺骨千倍万倍！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她强行咽下，胃里翻江倒海。
顾承骁站在她身后几步远，同样看到了阿杰的遗体。他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震动。他紧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复杂地扫过阿杰的遗体，又落到苏晚那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的侧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跟进来的保镖封锁现场、检查痕迹。
就在这时！
“滴——”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苏晚的耳畔响起！并非来自外部环境，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听觉神经，如同某种植入式的通讯被激活！
苏晚猛地一震，瞬间从巨大的悲恸和身体的不适中惊醒。
几乎是同时，她佩戴在手腕上、用于监控核心系统的便携式全息投影仪，未经她任何操作，屏幕竟自动亮起！一道冰冷的、毫无情感波动的、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文字信息，如同幽灵般浮现在小小的光幕上：
【清扫完成。废物已回收。目标确认：干扰清除。】
【“智械黎明”首次接入确认。频道：零号协议。】
【苏晚小姐，您终于醒了。新的黎明将至。请接收您的第一缕曙光。】
文字下方，是一个极其简洁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银色徽记：一轮从精密齿轮中冉冉升起的、锐利如刀的弯月！
智械黎明！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比面对“暗流”攻击、比面对顾承骁质问、甚至比看到阿杰牺牲时更加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这种诡异的接入方式！这种冰冷如同机械宣判的语气！还有那句……
“苏晚小姐，您终于醒了。”
他们认识她？他们知道她体内AI的存在？他们一直在……注视着她？！
这突如其来的、远超“暗流”的神秘介入，这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时机，还有那徽记传递出的、与人类科技截然不同的冰冷秩序感……如同一条隐藏在深渊之下的巨蟒，终于在这一刻，对着刚刚经历风暴的她，露出了它幽暗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