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背叛之种(1 / 2)

冰冷的植物甲壳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次落脚都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弹性,仿佛踩在某种巨大活物的表皮之上。幽暗的绿境中,只有那一条由巨大“铁木守卫”木质纹理上延伸出的、散发着稳定绿光的路径,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引路灯塔,指引着方向。四周是无声的、由无数巨大活化植物根须、藤蔓和叶片构成的、不断蠕动的迷宫墙壁,沉默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每一个角落、每一片叶子的脉络中渗透出来。空气里弥漫着清冷的草木灰烬气息和淡淡的臭氧味道,隔绝了外面菌化废墟的恶臭和喧嚣,却带来了另一种深入骨髓的压抑。

裴度背着许霜药,沿着绿光指引的路径,在巨大植物构成的甬道中沉默前行。他的身体如同一台超负荷运转后濒临散架的机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断口处覆盖的暗红“沥青”组织,带来持续不断的、如同亿万烧红钢针搅动骨髓的麻痒灼痛。暗红的异变纹路盘踞在胸膛和脖颈,搏动得更加清晰有力,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生命力被疯狂抽离的空虚感。背上,许霜药的重量轻得如同羽毛,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荆棘王冠歪斜着,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那微弱恢复的共生连接,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每一次连接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混乱信息的碎片冲击——植物根须的冰冷触感、孢子传递的模糊信号、以及许霜药精神深处那被污染扭曲的、不属于她的记忆残片。

植物网络遵守着那脆弱的协议,没有主动攻击。绿光路径避开了那些喷射剧毒孢子雾气的区域、潜伏着致命食人花的阴暗角落、以及布满锋利硅质尖刺的陷阱。然而,这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放松。裴度紧绷的神经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警惕着绿境深处任何可能的异动,也警惕着身后——那绿境边缘传来的、被植物屏障削弱却依旧清晰的、荒野之牙首领狂暴的咆哮和菌骸大军武器充能的嗡鸣!追杀从未停止,只是被暂时阻挡在这片冰冷的植物王国之外。

“沙沙…沙沙沙…”

细微的声响从前方巨大叶片形成的拱门后方传来。裴度猛地停住脚步,仅存的左手紧握成拳,肌肉瞬间绷紧。绿光路径在这里变得模糊,似乎需要绕过前方那片由无数粗壮藤蔓交织形成的、如同瀑布般的天然屏障。

就在这时!

“噗嗤!噗嗤!噗嗤!”

数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猛地从他们刚刚经过的、相对薄弱的植物屏障区域传来!紧接着是几声凄厉的、非人的惨嚎!

裴度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回头!

只见那片覆盖着厚重苔藓和硅质鳞片的藤蔓屏障,竟被强行撕开了几个巨大的破口!粘稠的、如同血液般的绿色汁液从撕裂的藤蔓断口处狂喷而出!几个身影从破口中翻滚着摔了进来!

是荒野之牙的亡命徒!但他们的状态比之前更加恐怖!显然是付出了惨重代价才突破了植物网络的屏障!其中两个摔倒在地后,身体立刻被地面突然刺出的、闪烁着幽绿寒芒的“地刺蕨”贯穿,发出短促的惨嚎后便没了声息!他们的身体在几秒钟内迅速被墨绿色的菌丝覆盖、吞噬,变成了活化植物根须的养分!植物网络的报复冰冷而高效!

但剩下的几个,尤其是那个撞破最大缺口、如同攻城锤般冲进来的身影,却暂时避开了植物的陷阱!

荒野之牙的光头疤面首领!

他此刻的形态,只能用“怪物”来形容!身高接近四米,全身覆盖的墨绿色厚重菌甲已经与皮肤彻底融合,呈现出一种如同老树根般的、布满深刻沟壑的质地!仅剩的那只深红色独眼布满了暴突的血丝,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对力量的贪婪!他的一只手臂已经完全异化成了一柄巨大、扭曲、缠绕着粘稠菌丝和锋利骨刺的狰狞“菌骨战锤”!另一只手臂则如同攻城槌般巨大化,末端是几根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他冲进来的瞬间,巨大的重量让脚下的植物甲壳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王冠——!!!”首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如同金属摩擦般的狂吼,深红的独眼瞬间锁定了裴度头顶那顶黯淡的融合冠冕!一股源自菌主意志的吞噬欲望混合着他自身残存的疯狂执念,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意识!他根本无视了周围冰冷注视的植物,也无视了同伴的惨死,眼中只剩下那顶象征着力量与王座的冠冕!

“吼——!!!”他如同失控的战争巨兽,挥舞着巨大的菌骨战锤,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和浓烈的腥风,朝着裴度猛冲过来!速度之快,力量之恐怖,远超之前!他仅存的几个同样深度菌化的手下,也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变异的肢体和简陋武器,悍不畏死地从两侧包抄过来!这是最后的、不顾一切的、自杀式的突袭!目标只有一个——夺取双生冠冕!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趴下!”裴度在意识连接中对许霜药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同时猛地将背上的许霜药甩向旁边一处相对凹陷、被巨大根须环绕的区域!动作粗暴却带着一丝保护的本能!

许霜药如同断线风筝般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荆棘王冠差点脱落。她挣扎着想抬头,视野却因为剧烈的震荡和精神反噬而一片模糊。

裴度眼中凶光爆射!求生的本能和被逼到绝境的暴戾瞬间压倒了所有疲惫和痛楚!面对如同山崩般砸来的菌骨战锤,他不再有任何保留!

“呃啊啊啊——!!!”

一声撕裂灵魂般的咆哮从裴度喉咙深处迸发!他不再抗拒那来自冠冕的、带着毁灭剧痛的力量,反而主动地、疯狂地将其引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灼热的能量洪流,带着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从脊椎被刺入的地方涌入他残破的躯壳!

代价是毁灭性的!

“咔嚓嚓…噗嗤!”

他右肩断口处覆盖的暗红“沥青”组织猛地剧烈膨胀、撕裂!数根尖锐的、如同血色水晶般剔透的暗红晶体,带着淋漓的粘液和血丝,猛地刺破皮肤和组织,狰狞地生长出来!晶体表面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的暗红光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和毁灭气息!同时,盘踞在他胸膛和脖颈的暗红异变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血光,纹路边缘的皮肤开始硬化、龟裂,呈现出一种类似晶体化的角质层!异变正在向他的躯干和脖颈急速蔓延!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本源正在被这狂暴的力量疯狂点燃、焚烧!

几乎在裴度爆发的同一瞬间!

“裴度…精神…冲击…干扰…意识!”许霜药拼尽最后一丝意念,在意识连接中发出尖锐的指令!她不顾精神濒临崩溃的剧痛,强行集中精神,将自己的意念化作无形的、带着荆棘尖刺般的冲击波,通过那脆弱的连接,狠狠刺向菌化首领那被疯狂和菌主意志占据的混乱意识!这是她作为“创造者”对王冠权限的强行运用,也是理论上的精神干扰协同!

“吼嗷——!!!”

菌化首领砸落的菌骨战锤猛地一滞!他那深红的独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混乱和痛苦占据!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大脑!他庞大的身躯踉跄了一下,狂暴的攻击瞬间被打断!

“死——!!!”

裴度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并未握拳,而是并指如刀!指尖缭绕着浓缩到极致的、如同液态火焰般的暗红能量!目标——菌化首领因精神冲击而暴露出的、异化不完全的、覆盖着相对薄弱菌甲的脖颈侧面!

刀出!无声!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撕裂空间的暗红血芒!

“噗嗤——!!!”

如同烧红的餐刀切入凝固的油脂!暗红血芒精准无比地从菌化首领的脖颈侧面一闪而过!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嗬…嗬嗬…”菌化首领喉咙里发出漏气般的、意义不明的嘶鸣。他那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深红的独眼瞪大到极限,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濒临解脱的疯狂?他那巨大的菌骨战锤“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一道细细的、燃烧着暗红能量的裂痕,出现在他脖颈的侧面,迅速蔓延、扩大!

“协同攻击!”威力恐怖!代价同样恐怖!

“噗——!”裴度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中夹杂着更多细微扭动的暗红菌丝!他右肩刺出的血色晶体猛地伸长了一截,晶体根部连接的皮肤和肌肉发出更加痛苦的撕裂声!胸膛和脖颈的角质化皮肤龟裂加深,几处地方甚至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如同晶体粉末般的物质!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更加深沉的虚弱和剧痛!

“啊——!”许霜药则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七窍同时涌出鲜血!强行发动精神干扰带来的反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了她的脑髓!荆棘王冠剧烈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炸裂!更恐怖的是,她的意识被彻底污染!无数混乱的画面在脑中疯狂闪现:裴度那被篡改记忆中的冰冷雨巷…培养舱里睁开的冰冷眼睛…植物根须在黑暗地底蠕动的视角…还有无数扭曲的、不属于任何人的、充满血腥和背叛的碎片记忆!她分不清现实与幻觉,眼前裴度的身影似乎都扭曲成了菌化首领狰狞的面孔!

就在这时!

“呃啊——!”一个侥幸避开植物陷阱、从侧面扑上来的荒野之牙菌傀,趁着裴度喷血僵直的瞬间,挥舞着淬毒的骨刃,狠狠刺向他的腰肋!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裴度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反应迟缓!眼看毒刃就要及体!

“不——!”许霜药在极致的混乱和剧痛中,发出本能般的尖叫!她看到“裴度”(在她扭曲的视野里可能是菌化首领)即将被偷袭杀死!一股强烈的、不顾一切的意念爆发!她猛地抬起手,指向那个偷袭者!不是精神冲击,而是试图动用荆棘王冠更深层的权限——强制压制!压制那个“威胁”的动作!哪怕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