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暗涌涌动(2 / 2)

咔哒。

一声轻响,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个狭小、布满精密仪器和线缆、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密闭空间——一个隐藏在堡垒维护系统深处的、高度加密的安全屋。

零号闪身进入,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锁死。

安全屋内空间不大,只有一张金属床,一张操作台,和几台闪烁着指示灯的维生及监控设备。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过滤掉了外界的污浊。

零号小心翼翼地将陆清漪平放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后颈芯片接口处,那点暗紫色的光芒虽然黯淡,却依旧如同不祥的烙印,在皮肤下微弱地明灭。

零号深红的电子复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地检查着陆清漪的状态。他的机械臂移动到操作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操作台主屏幕亮起,复杂的生理参数监控界面弹出,旁边同步显示着陆清漪体内芯片的实时能量图谱。

图谱上,代表“源质”试剂能量的暗紫色线条依旧活跃,如同纠缠的毒蛇,盘踞在核心指令集周围。但此刻,这些线条并非稳定受控,而是呈现出一种异常的、间歇性的剧烈波动!每一次剧烈的波动峰值,都对应着陆清漪身体一次无意识的轻微抽搐,眉头也会痛苦地蹙起。

“‘诱导指令素’…活性异常…” 冰冷的电子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带着一丝分析数据的意味。零号调出了芯片接收到的远程指令日志。日志清晰地显示着,就在不久前,一股来自蜂巢核心区的、带有特殊编码的诱导信号被强行注入了芯片。

“目标…‘葬地蠕虫’…” 零号的电子复眼转向安全屋一侧墙壁。墙壁是厚重的合金,但他仿佛能穿透这屏障,感受到那来自被封锁的b-7区深处、越来越清晰的、如同擂鼓般的沉重搏动!那搏动每一次传来,陆清漪芯片图谱上的暗紫色能量线条波动就更加剧烈一分!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无形的、致命的共鸣!

就在这时!

嗡——!!!

陆清漪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直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但这一次,她的眼眸深处,并非之前那种空洞的、燃烧着程序化紫芒的状态!而是充满了极致的混乱、痛苦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暗紫色的光芒在她瞳孔中疯狂地闪烁、跳跃,如同暴风雨中即将熄灭的灯火!

“不…不要过来…滚开!” 她发出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尖叫,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冰冷的金属床面,指甲划过金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身体剧烈地挣扎着,仿佛在与无形的恶魔搏斗!“好黑…好冷…哥…救我…它在叫我…它在吃我…啊——!!!”

凄厉的惨叫在狭小的安全屋内回荡,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绝望。

零号深红的电子复眼瞬间锁定了陆清漪的状态。机械臂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压制住她剧烈挣扎的双臂,防止她伤到自己。同时,操作台上,芯片能量监控图谱瞬间飙红!暗紫色的能量线条如同失控的狂龙,疯狂地扭曲、缠绕,冲击着芯片的稳定阈值!代表“葬地蠕虫”精神辐射干扰的波形图,与芯片能量波动图谱几乎完全重合!

“‘诱导指令素’…加速共鸣…精神污染…临界点…” 零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可以察觉的急促!他飞快地在操作台上输入指令,试图通过安全屋的屏蔽力场隔绝外部精神辐射,同时注入微量的神经镇定剂。

镇定剂注入,陆清漪身体的剧烈抽搐稍微平缓了一些,但眼中的恐惧和混乱丝毫没有减少,如同受惊的小兽,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苍白的脸颊。她空洞地望着安全屋冰冷的金属天花板,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呢喃着几个破碎的词语:

“妈妈…白塔…钥匙…好痛…”

零号压制着陆清漪的机械臂,动作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深红的电子复眼,死死盯着陆清漪失焦的眼眸,以及她无意识呢喃出的那几个词语。面具下的电子合成音陷入了沉默,只有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和陆清漪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空间内回响。

深红的电子目镜光芒,在陆清漪苍白痛苦的脸上停留了数秒,仿佛在进行着某种复杂的运算。最终,零号覆盖着黑色装甲的机械臂缓缓抬起,移开了对陆清漪的压制,转而伸向操作台旁边一个隐藏的、需要多重权限才能开启的银色金属冷藏柜。

冷藏柜无声滑开,冷气弥漫。里面整齐排列着几支闪烁着冰蓝色光芒的、造型极其精密的注射器。注射器内的液体并非之前见过的紫色试剂,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稳定、如同液态蓝宝石般的色泽。

零号取出其中一支冰蓝色的注射器。冰冷的金属针尖在安全屋幽蓝的光芒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他的电子复眼再次转向金属床上,陷入精神混乱与痛苦深渊的陆清漪。冰蓝色的针剂,缓缓对准了她颈侧苍白的皮肤。

堡垒蜂巢核心区,七人议会环形光桌。

巨大的全息投影依旧悬浮,清晰地分割着各个区域的监控画面。但此刻,会议的气氛不再如之前那般掌控一切的冰冷,而是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滞和暗流。

中心位置,陆清漪的芯片能量模型被放大到极致。模型上,代表“诱导指令素”的暗红色线条与代表“葬地蠕虫”精神辐射的深紫色波形疯狂纠缠、共振,形成一团不断扭曲、濒临崩溃的能量乱流!旁边跳动的生理参数更是触目惊心:心率失常、脑电波极度紊乱、神经递质分泌失控!刺耳的红色警报框不断弹出!

“‘零号样本’生命体征急速恶化!” 海森博士的投影失去了之前的狂热,脸色铁青,声音因为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而变得尖利,“精神污染指数突破安全阈值!诱导指令素与‘葬地蠕虫’辐射的共鸣超出预期模型!再这样下去,样本核心意识会彻底崩溃!我们唯一的‘方舟之钥’会变成废品!” 他冰蓝色的眼睛死死瞪着主位的文森特·K,“议长!必须立刻停止诱导指令!加强屏蔽!”

“停止?” “金雀花”夫人慵懒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她美艳的投影把玩着一缕虚拟的金发,“博士,你在害怕自己的实验品碎掉吗?‘葬地蠕虫’的力场是千载难逢的极端测试环境。‘钥匙’的强度,需要在毁灭的边缘才能淬炼出来。崩溃?那只能说明她还不够‘完美’。” 她的目光扫过陆清漪濒临崩溃的模型,如同看着一件价值连城却出现了瑕疵的艺术品。

“完美?” “铁壁”将军的投影发出沉重的冷哼,他脸上的电子疤痕红光闪烁,指向左上角——代表零号和陆清漪的光点信号,在进入b-7区边缘某个坐标后,彻底消失了!“样本和那个‘幽灵’的信号同时消失在加密节点!‘幽影’!你的人呢?连个信号都锁不死?!” 他的矛头直指笼罩在灰色迷雾中的“幽影”。

“幽影”投影周围的迷雾微微翻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目标进入了深层维护网络的一个…‘历史遗留’加密节点。权限等级…异常高。屏蔽手段…非制式。正在破解,需要时间。” 他兜帽下的阴影似乎瞥了一眼主位的文森特·K,意有所指,“堡垒的‘历史’,总是藏着些…意想不到的‘尘埃’。”

“历史尘埃?” 坐在悬浮椅上的“工程师”突然开口,他的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刷新,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我更关心b-7区的‘现在’!结构应力指数即将突破临界!‘葬地蠕虫’的活性波动引发连锁共振!修复协议需要立刻调用‘方舟’核心能源池百分之十五的冗余能量!否则崩塌范围会蔓延至c区!” 他的话语直指资源分配的核心矛盾。

“百分之十五?”“金雀花”夫人美眸一凝,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工程师’,你知道现在核心能源池的冗余关系到多少核心实验和防御矩阵的稳定吗?为了一个注定要崩塌的废弃实验场?”

“那不是实验场!那是关着远古灾厄的笼子!笼子破了,所有人都得完蛋!” 海森博士怒吼道,他指着中心陆清漪濒临崩溃的模型,“还有我们的‘钥匙’!她要是碎了,整个‘方舟计划’的进度至少倒退十年!”

争论瞬间爆发。海森博士的狂躁,“金雀花”夫人的冰冷算计,“工程师”的绝对理性,“铁壁”将军的武力威胁,“幽影”的意有所指…各种声音在冰冷的星辰穹顶下碰撞。

一直沉默的“织网人”,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金属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以某种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节奏,轻轻敲击着。每一次敲击,都对应着光桌下方、一条独立于蜂巢主网络之外的、极其隐秘的数据流的一次微不可查的波动。这条数据流,如同黑暗中游走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议会最严密的防火墙,连接向了堡垒某个未知的、被层层加密的深层节点。

文森特·K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争论的众人,如同俯瞰蚁群的神只。他的手指在光桌中心,陆清漪那濒临崩溃的芯片模型上轻轻一点。

“安静。” 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的目光落在海森博士身上:“博士,允许你远程注入最高剂量的‘意识锚定剂’(mind Anchor),不计代价,稳住‘零号样本’的核心意识。她的崩溃,不在计划内。”

海森博士眼中闪过一丝狂喜:“是!议长!”

文森特·K的视线转向“工程师”:“c区屏障加固,调用核心能源池百分之十冗余能量。b-7区…允许崩塌。启动‘墓碑’协议(protocol: Gravestone),记录所有数据,尤其是‘葬地蠕虫’与‘零号样本’的交互数据。崩塌后,永久封存该区域。”

“工程师”的电子眼数据流闪烁了一下:“明白。百分之十…勉强够用。”

最后,文森特·K的目光转向争论的焦点——“金雀花”夫人和“铁壁”将军,以及那片翻涌的灰色迷雾“幽影”。

“‘钥匙’的淬炼,需要压力,但不需要无意义的毁灭。”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幽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72小时内,我要看到那个‘幽灵’和‘零号样本’出现在蜂巢实验室。活体。至于堡垒内部的‘尘埃’…”

他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了“织网人”那正在无声敲击桌面的金属手指上。

“…是时候进行一次彻底的‘消磁’了。”

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环形光桌。所有的争论都戛然而止。“金雀花”夫人收起了慵懒,眼神变得锐利。“铁壁”将军脸上的电子疤痕红光更盛。“幽影”周围的迷雾微微凝滞。

“织网人”敲击桌面的金属手指,在文森特·K目光扫过的瞬间,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停了下来。兜帽下的阴影,深不可测。

“为了方舟。” 文森特·K的投影微微颔首。

“为了方舟。” 其余六位议员,无论心思如何,都同时发出了确认的指令。

冰冷的全息光芒流转,星辰穹顶依旧漠然。但在这绝对的秩序之下,更深的暗涌,已然开始疯狂搅动。

废弃垃圾填埋场边缘,恶臭弥漫。

阿杰和温时绯背靠着冰冷的垃圾堆,疲惫和绝望如同沉重的枷锁。陆沉熵躺在锈蚀的金属板上,昏迷中身体依旧不时地抽搐,秘银左臂那点微弱的银白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昆虫振翅般的“嗡嗡”声,从温时绯战术腰带的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盒中传出。

温时绯身体猛地一震!这个频率…是堡垒内部“鼹鼠”(mole)使用的紧急联络密文!只有最核心的反抗成员才知道!

她迅速掏出那个金属盒,打开。一个极小的全息投影投射在掌心,上面只有一串不断跳动的、看似杂乱无章的二进制代码。

温时绯的瞳孔瞬间收缩!她的手指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精神力强行集中,以特定的算法开始解读这串来自深渊的密文。

几秒钟后,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密文的核心信息在她脑中炸开:【“织网人”叛变!议会清洗指令已下达!坐标暴露!“幽灵”携“钥匙”信号于b-7边缘消失!“葬地蠕虫”将崩!速离!找“老枪”!】

信息量巨大而致命!

· 七人议会中掌控信息的“织网人”竟然是叛徒?!

· 议会的清洗指令…是针对反抗组织?还是堡垒内部所有不稳定因素?!

· 他们的坐标暴露了?!是因为陆沉熵身上的追踪器?还是…堡垒内部的反抗网络已经被渗透?!

· 零号和清漪在b-7区边缘消失…是生是死?

· “葬地蠕虫”即将导致大崩塌!

· 唯一的生路…是去找一个代号“老枪”的人?

“时绯姐?怎么了?” 阿杰看到温时绯骤变的脸色,紧张地问道。

温时绯猛地抬头,看向昏迷的陆沉熵,又看向西方垃圾填埋场更深处那片如同腐烂巨兽内脏般的阴影。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金属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暗涌已至,风暴将临。他们,成了漩涡中心最脆弱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