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狄营加强了戒备,游骑数量倍增,但并无进一步挑衅举动。被扣押的商队依旧被驱在营前空地,狄人看管甚严。” 副将低声汇报,声音里带着一丝白天炮击后的振奋。
戚光微微颔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关外狄营的布局,脑中清晰地勾勒着每一处可供炮击的坐标。他手中摩挲着一枚冰冷的、还带着硝烟味的黄铜弹壳——这是白天那枚“校射”的开花弹留下的。“雷吼”的咆哮,不仅震撼了狄人,也彻底点燃了他麾下这支新军的魂魄。
“靖王…” 戚光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阿史那咄苾白天的反应,尤其是下意识捂胸的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那封密信,是靖王勾结外敌的铁证!他需要它!需要它在陛下与靖王摊牌之时,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天擒获的那几个狄人斥候,开口没有?” 戚光声音低沉。
副将脸上露出一丝狠色:“骨头很硬,不过…上了金鳞卫的手段,领头那个撑不住了,吐了点东西。他说…他们是左贤王帐下‘鹞鹰’队的精锐,此次南下,除了配合阿史那咄苾施压,还有一个秘密任务:接应一批从大胤京城方向送来的‘要紧东西’,据说是…边防舆图的最新更迭!”
边防舆图?!
戚光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窜起!大胤北境漫长防线,各处关隘、兵力部署、粮道水源…尽在舆图之上!此物若落入狄人之手…
“来源!他说来源了吗?” 戚光的语气瞬间变得无比森寒。
副将摇头:“那斥候头目只知接头地点在关外五十里的‘黑石坳’,时间就在这两日。具体是谁提供,他级别太低,无从知晓。只含糊听到上头提过一句,是什么…‘宫里贵人’的旧部路子…”
宫里贵人…旧部…
靖王!刘瑾余孽!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戚光的心头!果然是他们!不仅要墨衡和图纸,连边防命脉也要拱手送敌!通敌卖国,至此已极!
“好一个‘旧部路子’!” 戚光冷笑一声,眼中杀意沸腾,“传令:亲兵营‘夜不收’全体集结!备‘猛火油’罐,强弩,淬毒破甲箭!子时三刻,随本将出关!”
“将军,您要亲自…” 副将一惊。
“陛下的圣旨说的清楚:伤我子民一人,视同宣战!勒索国器,等同谋逆!” 戚光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他们扣押我商队子民,索要国之重器,更暗中交易边防舆图!此等行径,早已宣战!本将今夜,就去黑石坳,替陛下…‘和谈’!顺便,取回那封阿史那咄苾怀里的信!”
他的目光投向关外漆黑的旷野,如同看着一片待宰的猎场。夜不收,金鳞卫中最擅长夜战、渗透、刺杀的百战锐卒。猛火油,格物院最新配制的燃烧利器。黑石坳…将成为埋葬狄人野心和靖王罪证的坟场!他要让那封密信,变成射向靖王心脏的毒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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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院,玄冰小院。**
时间在生与死的拉锯中缓慢爬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王启年和几个匠人如同从泥潭里捞出来,浑身湿透,沾满了灰白黏腻的石灰湿泥混合物。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坨坨滚烫的泥浆狠狠拍打在铅板那道不断渗出毒气的裂痕上。每一次拍打,都伴随着滋滋的灼烧声和更加刺鼻的杏仁苦味。裂痕被厚厚的泥浆暂时糊住,毒气逸散的速度似乎被遏制了少许,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那泥层之下,铅板内部诡异的“嗡鸣”声,时断时续,如同恶魔的低语,从未真正停止!
“大人!泥…泥层里面…好像有东西在顶!” 一个匠人带着哭腔喊道,他感觉到拍下去的手感不对劲,那泥层下面似乎有东西在微微搏动!
李严如同最机警的猎豹,一直守在封堵现场附近,内力运转,屏息凝神,抵抗着无孔不入的毒气侵蚀。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混乱的院落。派出去的锦衣卫如同梳子般梳理着玄冰院的每一寸角落,翻箱倒柜,攀爬梁柱,厉声喝问此起彼伏,却暂时一无所获。
干扰源…源头到底在哪?!
就在这时,那个之前眼神闪烁、悄悄挪向西侧杂物库房的年轻匠人,似乎因为院内的混乱和搜索加剧而感到了恐慌。他趁着一名锦衣卫被同伴呼唤转身的刹那,猛地加速,如同受惊的兔子,一头扎进了黑黢黢的库房!
“站住!” 一直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各处的李严,瞬间捕捉到了这异常!他身形暴起,如同鬼魅般掠过混乱的人群,直扑库房!几个附近的锦衣卫也立刻反应过来,怒吼着包抄过去。
砰!
李严一脚踹开虚掩的库房门,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库房内堆满废弃的器械、木料,蛛网密布。那年轻匠人正蜷缩在一个巨大的废弃水车齿轮后面,手忙脚乱地从腰间那个鼓囊囊的旧工具袋里往外掏着什么!
“拿下!” 李严厉喝,身影如电,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抓那匠人的手腕!
“啊!” 年轻匠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手中一个巴掌大小、黑沉沉的、形似罗盘却布满奇异纹路的金属圆盘脱手飞出!那圆盘中心,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幽蓝色晶石,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光芒,并且…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极高频率,在剧烈地…震动!同时发出极其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嗡嗡”声!
嗡鸣声!
与铅冢内部传来的嗡鸣,瞬间产生了某种令人心悸的共鸣!
李严瞳孔缩成针尖!就是它!
他变爪为掌,凌空一吸,强大的内力隔空摄物,那震动的黑色金属圆盘瞬间被他吸入掌中!入手冰凉,却带着高频震动带来的酥麻感!
“不!还给我!” 年轻匠人如同疯魔,目露绝望的凶光,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不顾一切地扑向李严!他身后的阴影里,另一个原本伪装成杂役的身影也猛地暴起,手中短刀直刺李严后心!是内应!不止一人!
“找死!” 李严眼中戾气暴涨!他一手紧握那诡异的震动圆盘,另一手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出!
噗!噗!
两声闷响!
扑上来的年轻匠人眉心出现一个血洞,眼中凶光瞬间凝固。身后偷袭的杂役手腕被无形气劲洞穿,短刀当啷落地,惨叫着被扑上来的锦衣卫死死按倒!
干扰源到手!但铅冢的危机并未解除!
李严握着那持续震动、幽蓝晶石光芒闪烁的圆盘,感受着它与铅冢深处那致命嗡鸣的共鸣,墨衡呓语中的“反相力”、“破坏平衡”瞬间清晰!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铅冢那道被湿泥糊住的裂缝!
没有时间犹豫了!系统推演的高风险方案,成了唯一的选择!
“所有人!退到院墙外!快!” 李严朝着院内所有还在封堵和警戒的人发出雷霆般的咆哮!同时,他全身内力如同山洪爆发,玄色飞鱼服无风自动!他将那诡异的震动圆盘猛地按在地上,一只脚死死踩住!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凝聚毕生功力,遥遥对准铅冢裂缝旁一处看似平整的铅板区域——那是系统推演中,施加反相冲击力的最佳“节点”!
“给我…停下!” 李严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汇聚了全身内劲、愤怒与决绝的一掌,隔空狠狠拍出!掌风并非刚猛无俦的冲击,而是凝聚成一股奇特的、带着剧烈震荡波的高频螺旋劲力,以完全相反于那圆盘震动的频率和方向,狠狠撞向铅板“节点”!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摩擦声,猛地从铅冢内部爆发出来!整个沉重的铅冢,竟然肉眼可见地剧烈颤抖了一下!那道被湿泥糊住的裂缝处,厚厚的泥层瞬间崩裂开无数细纹!
所有人都感到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惊骇欲绝!
李严死死盯着裂缝,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这一掌,几乎抽空了他!
一秒…两秒…三秒…
铅冢内部那持续不断的、催命的“嗡鸣”声…竟然…戛然而止!
那丝丝缕缕顽强钻出的甜腻毒气,也仿佛被掐断了源头,骤然变得稀薄!
成功了?!
李严身体晃了一下,强行站稳,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厉芒。他脚下,那被踩住的震动圆盘,中心的幽蓝晶石,“啪”地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然而,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
“咔嚓!”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脆响,从那道刚刚承受了反相冲击的铅板“节点”处传来!一道新的、更长的裂痕,如同蜿蜒的黑色闪电,赫然出现在铅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