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琳琅在学堂里表现得尤为出色。她总在课后帮玛丽小姐整理教具,用炭笔将黑板擦得纤尘不染;在露易丝小姐的时务课上,她不仅认真记录,还会在课后查阅《海国图志》做批注。某个雨夜,她在油灯下研究《几何原本》,忽然拍案而起,惊醒了同屋的姑娘,原来是她琢磨透了《勾股定理》在建筑测量中的应用。
“琳琅,你真是太厉害了!” 一位同学羡慕地说,“每次考试,你都是第一名,你是怎么做到的?”
卫琳琅笑了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课本卷起的边角,那里还留着上次被茶水洇湿的痕迹:“其实也没有什么秘诀,就是多花些时间和精力而已。” 她想起在郡主书房偷学的那些夜晚,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竹简上,“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女子,能有机会读书学习不容易,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
“你说得对,” 另一位同学点点头,“我们一定要努力学习,不辜负郡主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人生。”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家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女儿勿念,家中已退了婚约,安心读书便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宁女子学堂的名声越来越大,吸引了众多江南女子慕名而来。冬日里,一辆辆马车碾过覆雪的青石板路,车辕上挂着的冰棱叮咚作响。甚至有一些来自北方的女子,裹着貂裘,带着贴身丫鬟,不远千里来到江宁,希望能进入学堂学习。她们的行囊里,除了胭脂水粉,还藏着偷偷抄录的课堂笔记,以及用红绳系着的、写满期许的书签。
在学堂的影响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识到女子教育的重要性。苏州拙政园里,几位夫人将绣楼改作书斋;杭州西子湖畔,茶馆里开始流传女子读书会的传闻。女子教育的火种,正在大清的土地上迅速蔓延。
林璃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她知道,女子学堂的成立,不仅仅是为了培养女举人,更重要的是让现代科学知识普及开来,让更多的女子接受教育,拥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
“郡主,” 卫琳琅匆匆走来,手中拿着一份试卷,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这是我刚完成的时务作业,请您过目。” 她的裙摆上沾着泥浆,显然是冒雪从书院赶来。
林璃接过试卷,泛黄的宣纸上墨迹力透纸背。卫琳琅工整的小楷间,几处批注的朱笔痕迹还带着新鲜的光泽。卷首题目《论商贾之道与女子立会之必要》下,不仅引用了西洋学者亚当?斯密《国富论》中关于自由贸易的论述,还细致描绘了江南丝绸业因行会垄断导致的困局。最令人惊艳的是,她提出效仿沪上洋行制度,在江宁设立女子商会,甚至连章程草案都写了半页。
“琳琅,你的这份作业写得很好,” 林璃将试卷轻轻放在案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宣纸上晕染的墨痕,“从经济学理论到实业案例,再到制度设计,层层递进。这等见识,便是男子学堂的高材生也要逊色三分。” 她抬眼望向灯下的少女,见卫琳琅耳尖泛起薄红,发间竹节簪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摇晃。
卫琳琅绞着袖口,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雪:“这都是郡主教导有方。如果没有您,我恐怕还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知识。” 话音未落,两枚竹节簪突然相碰,清脆声响惊得两人同时愣住。那是林璃特意命工匠打造的姐妹簪,此刻在烛火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倒像是某种命运的呼应。
林璃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触到少女单薄却倔强的脊梁:“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你每日鸡鸣即起诵读典籍,深夜还在油灯下研习账本,这些努力才是你进步的根本。” 她转身推开雕花窗棂,寒风卷着细雪扑进来,远处零星的爆竹声裹着人间烟火气传来。
夜色渐深,学堂的灯笼次第亮起,将积雪映照得通红。透过窗纸,能看见十几个姑娘或伏案疾书,或围坐辩论。角落里两个女学生正就《天演论》里的观点争得面红耳赤,案头摆着刚译好的《经济学原理》手抄本。林璃站在廊下,望着这星星点点的灯火,恍惚间看见千万簇火苗正在黑暗中苏醒 —— 这场关于知识与自由的觉醒,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