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扩容(2 / 2)

疤脸的胸膛剧烈起伏,独眼死死瞪着草叶,又缓缓移向那团嘶鸣的黑烟,再看向被封死的寒潭入口……最终,那喷薄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熄,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叹息。他猛地转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陷入挣扎和恐惧的战士,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都聋了吗?!挖!挖血泥!想活命的,就给老子动起来!”

最高武力的再次屈服,如同最后的判决。犹豫和动摇被求生的本能强行压下。战士们沉默地拿起工具,走向沟壑入口那片散发着甜腥恶臭的血污泥地。石镐刨开被血酒和尸块浸透的粘稠土壤,铁锹(简陋的木柄石片)铲起那深红发黑、令人作呕的血泥。每挖起一锹,都仿佛搅动了地狱的泥沼,浓烈的腥甜腐败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邪婴冰冷的嘶鸣,考验着每个人的意志极限。

妇孺们也被驱赶着加入。她们的任务是去寒潭边,挖掘未被血酒污染的深层沉泥。寒潭入口虽被封死,但边缘的湿泥尚可挖掘。她们用颤抖的手,将相对干净但冰冷刺骨的湿泥挖出,运送到指定的混合场地。

草叶亲自监督着泥料的混合。巨大的石坑中,污秽的血泥与相对纯净的寒潭沉泥被粗暴地搅拌在一起。粘稠的暗红与灰褐交织、翻滚,如同两条濒死的巨蟒在泥潭中纠缠。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腐败、铁锈和泥土的混合气味冲天而起,比邪婴的嘶鸣更加令人眩晕作呕。负责搅拌的战士和俘虏脸色惨白,有人忍不住弯腰剧烈呕吐起来。

“不够!用力!搅匀!”草叶的声音冰冷无情,如同鞭子抽打着他们的意志。她甚至跳下泥坑,夺过一根粗大的木杵,狠狠地捣向那粘稠的混合泥浆!每一次沉重的撞击,都让泥浆剧烈翻腾,溅起污秽的泥点,沾满她的兽皮和脸颊。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泥料配比”、“塑性粘度”、“高温耐火”的图谱在浓烈的恶臭中疯狂闪烁、推演。她要的不仅是泥,是能承受更大规模、更猛烈火焰的“堡垒”之基!

混合好的泥料被填入巨大的、用树枝和藤条编成的粗糙框架中,拍打成一块块沉重无比、比之前大了数倍的巨型砖胚。每一块砖胚都沉甸甸、湿漉漉,表面布满拍打的印痕,颜色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沉的暗红褐色,仿佛凝固的淤血。

新的窑址被选定在沟壑最深处、远离邪婴网笼但相对背风的一处巨大岩壁凹陷处。这里原本堆积着一些杂物和被遗弃的破烂陶器。疤脸带着战士们,挥舞着石镐和简陋的青铜工具(用废渣中挑出的青铜碎片勉强绑在木柄上),疯狂地挖掘、拓宽着凹陷处的岩壁。火星在镐尖与岩石的碰撞中四溅,坚硬的岩石在绝望的力量下一点点被啃噬下来。俘虏们则负责搬运沉重的石料和泥胚,沉重的负担压弯了他们的脊梁,粗重的喘息混合着痛苦的低吟,在邪婴的嘶鸣伴奏下,构成了一曲地狱的劳工号子。

草叶站在高处,俯瞰着这宏大而绝望的工程。巨大的砖胚如同染血的墓碑,被一块块垒砌在扩大的窑坑周围。新的窑体轮廓在尘土飞扬和汗如雨下中渐渐成型,它比旧窑庞大数倍,带着一种沉重、蛮荒、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邪婴那被青铜网束缚的嘶鸣似乎更加尖锐了,黑烟翻腾得更加剧烈,仿佛感受到了这即将诞生的、以血泥和怨念为燃料的巨炉带来的威胁。

疤脸赤裸着上身,汗水混合着肩头伤口渗出的血水,在他虬结的肌肉上流淌。他挥舞着一把用大块青铜废片打磨、边缘依旧粗糙但异常沉重的“青铜镐”,每一次砸向岩壁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石崩飞。他的独眼不再看草叶,而是死死盯着眼前的岩石,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疑虑和绝望都发泄在这无生命的石头上。他身后的战士们沉默地跟随,动作机械而麻木,如同被驱赶的牛马。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负责搬运巨型血泥砖胚的俘虏,或许是因为过度疲惫,或许是因为脚下湿滑的泥浆,又或许是因为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意志的邪婴嘶鸣和血泥恶臭,脚下一个踉跄,沉重的砖胚脱手砸落!

“小心!”旁边的战士惊呼。

但那沉重的砖胚并未砸到人,而是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砸在刚刚垒砌好不久的新窑坑壁上!

轰隆!

一声闷响!被血泥浸润、尚未完全干透的窑壁,竟被这沉重的一击砸得向内凹陷、崩塌了一大片!碎石和松散的泥块哗啦啦滚落下来,露出了里面尚未砌牢的砖胚和支撑的骨架!

“废物!”疤脸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雄狮,几步冲过去,手中的青铜镐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那个失手的俘虏!

“饶命——”俘虏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噗嗤!

沉重的青铜镐尖如同砸开一个烂西瓜,瞬间将俘虏的头颅砸得粉碎!红的白的混合着泥浆,泼溅在崩塌的窑壁和周围的血泥砖胚上!

死寂。只有邪婴的嘶鸣依旧尖锐。

疤脸喘着粗气,青铜镐上滴落着粘稠的红白之物。他看也没看脚下的尸体,布满血丝的独眼扫过其他吓得魂飞魄散的俘虏和战士,声音如同寒冰撞击:“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耽误工期的下场!天黑之前,塌掉的窑壁给我原样砌好!砌得比原来更厚!更结实!砌不好——”他举起滴血的青铜镐,“这就是榜样!”

绝对的暴力震慑!刚刚因窑壁崩塌而产生的一丝骚动和动摇,瞬间被这血腥的杀戮碾得粉碎!俘虏们如同惊弓之鸟,更加拼命地搬运、垒砌。战士们也咬紧牙关,加快了挖掘和夯筑的速度。

草叶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她没有阻止疤脸的暴行。效率。她现在只需要效率。用恐惧和死亡驱动的效率。崩塌的窑壁缺口在亡命的劳作下被迅速填补,甚至比之前更加厚实。血泥砖胚被更加小心地垒砌上去,拍打得更加紧实。

夕阳的余晖如同残血,涂抹在沟壑狰狞的岩壁上。庞大的新窑轮廓终于在血腥和汗水中初步成型。它像一个蹲伏在沟壑深处的、用血泥和尸骨堆砌的洪荒巨兽,沉默地等待着吞噬一切的火焰。邪婴的嘶鸣在黑烟翻腾中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草叶站在新窑巨大的入口前,脚下踩着粘稠的血泥。她看着这用绝望、怨念、暴力和死亡催生出的庞然巨物,心中没有任何欣喜,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脚下血泥般粘稠的沉重。秦霄意识碎片中那幅关于“高温窑炉工程学”的图谱,在血光映照下,线条扭曲而狰狞。她知道,点燃这巨窑的火焰,必将焚毁一切。要么是邪祟,要么,就是他们自己。疤脸滴血的青铜镐,在夕阳下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如同一个沉默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