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耶律德光的野心(2 / 2)

“不过……”耶律德光脸上的喜色稍敛,露出一丝“为难”,“远兄愿亲率精锐相助,德光感激不尽!只是……辽东部族新遭大难,远兄又抽调走精锐,这恢复元气……”

顾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瞬间布满了“悲戚”与“沉重”,声音也带上了哽咽:“殿下明鉴!我羽陵、古日连两部,经此浩劫……十室九空啊!能战青壮死伤殆尽尚在其次,老幼妇孺……惨死狼吻者,不下五千之众!”(实际普通族人伤亡虽重,但远未至此,他故意夸大惨状)“营寨化为焦土,粮草被劫,牲畜离散……两部元气,几近断绝!若再无休养生息之机,恐……恐有灭族之危啊!顾远……顾远实在无颜面对羽陵、古日连部的列祖列宗!”

他站起身,对着耶律德光,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顾远恳请殿下!念在顾远一片赤诚,愿为殿下、为大汗冲锋陷阵、肝脑涂地的份上!也念在羽陵、古日连两部忠魂泣血的份上!允我辽东残部,迁往月亮湖旧地休养生息!同时……”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哀痛”与“恳求”,“顾远妻离子散,父母年迈,经此惊吓,更是心力交瘁。恳请殿下禀明大汗,允我父母离开乃蛮部,随辽东族人同返月亮湖故地!让他们与那些幸存的族老相依为命,在祖先魂灵庇佑之地,安度晚年!此乃顾远身为人子,最后一点……一点微末心愿了!若蒙殿下与大汗恩准,顾远及麾下儿郎,愿永为殿下马前卒,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图穷匕见!顾远终于亮出了他真正的目的——索要父母的自由!他要斩断耶律阿保机悬在他头顶的、最重要的一根锁链!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耶律德光变幻不定的脸色。

答应?顾远的父母是父汗牵制他的重要人质!放他们走,等于松开了一道最重要的枷锁!父汗对此极为看重,曾多次强调这是拴住顾远这头猛虎的“狗链子”!自己若贸然答应,父汗必定震怒!

不答应?顾远此刻悲痛欲绝又手握“复仇”这把双刃剑,刚表了忠心愿意做先锋,自己若断然拒绝他这“最后一点微末心愿”,难保他不会心灰意冷,甚至铤而走险!他部族虽遭重创,但身边这三十六名天罡煞神和即将带走的“两千精锐”绝非摆设!在对付守旧派的关键时刻,失去顾远这把快刀,代价太大!

耶律德光陷入了两难,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躲在角落火盆边的乌尔托娅,听得心惊肉跳!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权力的博弈,感受到那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顾远那悲怆的恳求,让她心头发酸,尤其是听到“妻离子散”、“父母年迈心力交瘁”时,更是感同身受般难受。她偷偷抬眼,看向顾远那苍白而坚毅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同情,敬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顾远将耶律德光的犹豫尽收眼底。他知道,仅靠悲情牌和“忠诚”表态,还不足以让这位野心勃勃的王子下决心对抗他父汗的意志。他需要再加一把火,将利益的天平彻底压向自己这边!

顾远脸上悲戚的神色缓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世事的、带着一丝“推心置腹”的微笑。他重新坐下,端起已经微凉的奶茶,轻轻啜了一口,仿佛闲聊般问道:“王子殿下,顾远冒昧问一句,大汗如今……膝下几位王子了?殿下您……如今在王庭,执掌哪些事务?”

耶律德光一愣,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警惕!顾远问这个干什么?他沉声道:“父汗有子数人,我居第六。目前……协助父汗处理些军务和与诸部联络之事。”他回答得含糊而谨慎。

“哦?”顾远点点头,笑容愈发深邃,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味道,“殿下年富力强,英明果决,深肖大汗之风,实乃我契丹之福啊!”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如同耳语,却字字诛心:

“只是……殿下可曾想过,待大汗百年之后,待我契丹国基稳固之时……这万里江山,亿兆臣民,将由谁来执掌?殿下您……有几分把握,能坐上那储君之位?”

“顾远!你!”耶律德光脸色骤变,猛地站起,眼中怒火升腾!这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是动摇国本!

“殿下息怒!”顾远依旧稳坐,抬手虚按,眼神却锐利起来,“顾远此言,绝非挑拨,实乃肺腑之言,为殿下计深远!”

他迎着耶律德光愤怒而惊疑的目光,侃侃而谈,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力:

“顾远深知,大汗雄才大略,对我顾远……亦是既用且防。毕竟,我曾效力于痕德堇可汗(耶律洪),与大汗有过龃龉。大汗的戒备,顾远理解,也无怨言。然则,顾远今日所言所行,殿下当看得清楚!我顾远所求为何?一为血仇!二为抱负建设强大契丹!三为亲人族民安稳!此三者,皆系于契丹国运昌隆!系于一位……能真正理解并重用我顾远才能的明主!”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耶律德光:

“殿下!若您愿意接纳顾远,顾远愿倾尽所能,效忠殿下!我顾远在辽东的基业,我的技术,我的谋略,我麾下这些百战精锐,皆可为殿下所用!顾远立下的一切功劳,都将归于殿下之名!助殿下积累威望,巩固权位!试问,有我顾远鼎力相助,殿下成为储君,进而继承大统,君临天下,岂非顺理成章,众望所归?”

“到那时,”顾远的笑容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自信,“殿下身为大契丹国第二任皇帝,手握乾坤,富有四海!我顾远,不过殿下麾下一将,一臣!我的技术,为殿下富国强兵;我的部族,为殿下戍守边疆;我的生死荣辱,皆在殿下一念之间!殿下……还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轰!

顾远这番话,如同惊雷般在耶律德光脑海中炸响!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渴望,所有的顾虑,都被顾远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为他描绘了一幅无比诱人的蓝图!将他与顾远的利益,前所未有地紧密捆绑在了一起!是啊!如果顾远效忠的是他耶律德光个人,他立下的功劳归于自己,那么顾远越强,对他争夺储位就越有利!等他真正登上汗位,掌控全局,还怕控制不了一个顾远吗?

巨大的诱惑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耶律德光的理智!父汗的警告似乎变得遥远。他看着顾远那苍白却充满智慧与力量的脸庞,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登临绝顶的阶梯!

“远兄……”耶律德光的声音有些干涩,眼中的怒火早已被灼热的光芒取代,他重新坐下,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你……你真是……深谋远虑!句句说到了德光心坎里!好!好!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你的忠心,我耶律德光记下了!”

他用力拍了拍顾远的肩膀,这次力道轻了许多,斩钉截铁地说道:“令尊令堂之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修书一封,派快马送回王庭,向父汗陈明利害!远兄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我契丹以孝治部,父汗岂有不允之理?即便父汗一时顾虑,我耶律德光,也必据理力争,定要成全远兄这片孝心!你且宽心,等我消息!待我们同返王庭,面见父汗之时,我定为你力争!”

成了!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涕零”之色:“殿下大恩!顾远没齿难忘!愿为殿下效死!”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耶律德光的承诺能否兑现,还要看阿保机的态度以及后续博弈。但至少,他成功地将耶律德光拉到了自己这边,在王庭内部打开了一个缺口!

两人相视而笑,气氛瞬间变得“融洽”无比,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从未发生。耶律德光心情大好,忽然想起了什么,目光扫向帐内,发现那个叫托娅的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了出去。他心中那点惊艳再次泛起,带着一丝暧昧的笑意问道:“远兄,方才那个奉茶的姑娘……叫托娅是吧?是你父母的侍女?还是……远兄的房里人?”他问得直白,带着王子的优越感。

顾远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耶律德光的意思。他对那个姑娘印象不错,聪明、勤快、有分寸,母亲也很喜欢她。但此刻听到耶律德光这带着占有欲的语气,再想到巴哲尔也曾想强占她为妾,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对托娅的怜悯。这乱世之中,美丽的女子往往身不由己。

他笑了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回护:“托娅姑娘?她是我父亲徒弟乌尔图的女儿,与我父母亲近,常来帮忙做些缝补洒扫的活计,陪我母亲说说话,解解闷。至于其他……”顾远摇摇头,“顾远如今家破人亡,心如死灰,哪有这等心思,也实属不知。况且,听闻这姑娘……似乎已有心上人了。”他随口编了个理由。

他顿了顿,看着耶律德光略显失望的眼神,补充道:“家母很喜欢她,视如半个女儿。她的终身大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就当是……她一直尽心侍奉家母的一点心意和自由。王子殿下若喜欢美人,过些时日,待我辽东稍定,我让金先生给殿下寻几个绝色的波斯舞女和西域胡姬送去,保证让殿下满意。”

耶律德光一听,以为顾远是看上了托娅,故意用“有心上人”搪塞自己,心中虽有些不快,但想到顾远刚刚“效忠”的表态和即将带来的巨大利益,几个女人算什么?他哈哈一笑,故作豪爽:“哈哈哈,远兄果然懂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美人嘛,自然是多多益善!远兄有心了!”

帐外,背靠着冰冷帐壁的乌尔托娅,早已听得面红耳赤,心如鹿撞!

当听到顾远说“家破人亡,心如死灰”时,她的心猛地一揪,涌起巨大的同情和悲伤。

当听到耶律德光问她是不是顾远的“房里人”时,她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时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原来在他眼里,自己可能只是个侍女?

紧接着,听到顾远说她“有心上人”时,她先是愕然,随即心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他为什么这么说?是在保护我吗?

而当顾远最后说出“让她自己做主吧”时,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她的全身!那是一种被尊重、被保护的感觉!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尤其是在尊贵的王子面前,他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竟然愿意为一个小部族普通女子,争取一份“自己做主”的自由!这份心意,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震撼和感动!

最后听到顾远要送波斯舞女给王子,耶律德光那轻佻的笑声传来,乌尔托娅心中对那位王子殿下仅存的一点好奇和敬畏也荡然无存,只剩下鄙夷。她捂着发烫的脸颊,再也待不下去,如同受惊的小鹿般,逃离了这个让她心跳失控的地方。夜风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吹不散心头的悸动与那份悄然扎根的、对那个苍白而强大的身影的倾慕。顾远那句“让她自己做主吧”,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上。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