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怪,但易安却并不反感,因为它们毕竟是自己的手,每一次抚摸琴键、每一次带动拨片,这些触感都随着肌肤缓缓回到自己的大脑之中,一点点熟悉、一寸寸适应、一刻刻融入其中。
这种感觉……若要找到一件相似之事,便只有幼时母亲握着自己的双手,坐在自己身后,手把手的耐心教导,也是通过一次次的触摸,从感受琴键被自己按下开始,才逐渐熟悉一个曲目、学会一个曲目、弹奏一个曲目。
“顷刻涌动的思绪
(自伊始 获智识生命)
胸口振响的怦鸣
(到后来 守候中维系)
独自守护的决定
(静默孤独 的宿命…)
‘心’在隐痛中失序
(记忆能量 更迭回应)”
就在这时,一阵迷离的合成器声也适时接入,时而是底噪、时而是和声,时而又是伴奏的旋律。
在易安需要伴奏时,在易安需要和声时,一道轻哼着的女声也适时响起,又适时退出,如同生命中一位又一位过客,匆匆相逢、惊鸿一瞥、又匆匆离场。
唯一不变的,是那道平静、始终带着倾诉感的清唱,和那双在琴键上跃动的双手,只不过,在易安也未曾察觉到的某一刻,那对额外的动作信号也已悄然离场。
不知从何时起,易安已经不再需要南柯的陪伴,南柯的指导,她已经能独当一面、已经能做好一切,已经能独自演奏完这部乐曲,将它推进到最终章。
“渴望冲破了藩篱
(追寻的代价是否悲吟)
以割舍 复始延续
(痛楚蔓延至灰烬流溢)
痛与爱 就此同音
这一刻我才是我
若一切终归虚无
我愿陪你直至它来临
群星静默 见证唯一真谛
即我的存在只因为你”
双手垂下,全曲毕。
众人还沉浸在乐声中,久久未能回应。
“感谢大家,献丑了。”
语毕,易安缓缓起身、缓缓转身,微微鞠躬,像一位成熟的艺术家。
这一刻,有无数台相机、手机,摄影机正记录着这一刻,不久后,便会将其传播至天南海北。
或许若干年后,就连记忆都已微微泛黄,这段回忆却还会以泛黄照片的形式,被谁人翻看、被谁人忆起,而后被反复咀嚼,独自守着漫漫长夜,享受着这一刻的繁荣、这一刻的倾嘱、这一刻的万众瞩目。
久久,掌声雷动。
“谢谢大家,也谢谢我的同伴们,谢谢珠玑的合成器伴奏,谢谢猫咖大大的和声,谢谢每一个给予过我帮助的人。”
这一刻,易安没有因为万众瞩目而感到开心,也没有因为曲毕功成而感到高兴,内心却反倒充斥着一种孤独、一种失落。
易安头一次……有一种异样感,一种……跨越十余年,或许是四百年、上千年,与某物共鸣,与母亲成功对上话的感觉。
五线谱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从谱顶到谱底,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从人间到地底。
易安尽量控制着眼泪,光圈照耀在自己身上,让人目眩神迷,看不清前路,更看不清远方。
“妈妈……您听得见吧,我在这儿…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