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怨沸腾......
是啊。
如此境遇之下,又怎能不民怨沸腾呢?
收庇流民,最怕的便是生乱。
人人都知道那几处地方好,人人都想去,可地界到底只有那么大,哪怕是人贴人的站着,也未必能站的下多有流民。
上头想救助流民,就势必挤压百姓之利。
流民高兴,治下百姓就不高兴。
百姓高兴,流民就未必有活路。
若平阳不反,那底下的人,反的可就是平阳了......
余幼嘉沉思片刻:
“我刚刚似乎听表哥提起过一句平阳王长辈也出家......”
“那表哥可知道,平阳如今是以朝廷指派的官员为首,还是这位平阳王?”
余幼嘉问这问题的原因很简单,一来因为表哥自幼聪慧,二来她也难得有这样闲意谈论军国大事的时候。
她自觉反正两人哪怕往后睡不到一起,也没什么隔阂,所以也随意问。
但她,忘记了一件事——
这事情,不该是一个药铺少东家能知道的。
周利贞俯首垂眸,容色温和,顺从,没有直接回答,却又无声牵引:
“崇安县上一任县令,表妹记得吗?”
“他当时卸任县令,有不少人记挂相送。听送行的人说,他们一路到了淮南临水,他似乎又当上了县令,可他离开时分明是被朝廷去官的......”
“淮南也是藩地,自己却可以任命个县令,平阳应当也不会差上太多?”
余幼嘉眉心一跳:
“那我能否这样理解——
藩王各自的封地上,虽说明面上官员指派都要由朝廷过目许可,可藩王处递上去请官的折子,州郡想怎么写,却是自己说了算?”
那虽说是得的朝廷官印,可这不就是藩地上自己有个小朝廷吗?
这别说是平阳王收拾东西想反,换做是她,未必就没有掀翻皇帝的心呐......
周利贞也微蹙眉心,故作不解:
“...想必是?”
余幼嘉心中一松,站起身:
“那再等几日罢,不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纵使我没法多屯粮,也会先多次少量的买一些粮以备不时之需,表哥既觉得不用屯,那我也不多劝,你自己酌情考虑......”
“我先走一步,下次再来看表哥。”
周利贞一愣,下意识起身,亦步亦趋跟在余幼嘉身后,试图牵住前者的袖摆:
“这,这就要走?”
永远是办不完的正事,永远是聊几句就走,永远...永远是丢下一句‘下次再来’。
那下次呢?
下次是什么时候?
许是这份幽怨感染了余幼嘉,余幼嘉顿步回眸,懒洋洋道:
“我总得回去好好想想咱们有没有以后罢?”
只一句话,周利贞便顺从的松了袖摆。
他极轻,极轻的应了一声,才道:
“那表妹好好想......”
“至于我的答案,我早已想清楚,乱世之中,人命若浮萍,子嗣又算得上什么?”
“况且纵使膝下有不少子孙,哪能担保一定孝顺?”
“若咱们能成婚......子嗣,名声,钱财这些都不重要,我会努力养好身体,陪你相伴白首百年......”
认了。
周利贞就是好,他认了。
周利贞是个真君子,而他纵使不是真君子,如今,却也想装一辈子——
哪怕没有子嗣。
更何况,他也没什么血脉需要留。
谢家......
谢家的前程往事,他早已忘却。
她若只把他当周利贞,那他一辈子当周利贞,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