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3月的黑山屯,春意初显,空气中弥漫着丰收的喜悦和离别的愁绪。
叶凡要去北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天之内就飞遍了整个村子。
村委会的大院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男女老少,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站在台阶上的叶凡。
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不舍,有担忧,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
叶凡走了,他们的好日子,还能继续吗?
“凡娃子,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这个厂子可咋办?”
“是啊,你要是走了,万一再来个姓韩的、姓马的,我们这些泥腿子,谁能顶得住?”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透着浓浓的依赖和恐慌。
赵卫国站在叶凡身边,眼圈通红,这个在工地上吼一声地皮都要抖三抖的汉子,此刻却像个怕被丢弃的孩子。
叶凡抬手,往下压了压,嘈杂的人声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叶凡的声音通过一个铁皮喇叭,传遍了整个大院,“我不是要走,更不是不管大家了。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黑山屯永远是我的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庞。
“我去北京,是为了让咱们的‘华夏新材料实验基地’,站得更高,走得更远。你们想啊,咱们的矿,现在是国家级的宝贝,很多技术上的事,设备上的事,还有政策上的事,都得跟北京的大领导、大专家对接。我待在村里,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我去了北京,就等于在京城,给咱们黑山屯,安上了一只眼睛,一对顺风耳!以后,有什么好政策,有什么新技术,我能第一时间给咱们争取回来!”
这番话说得通俗易懂,村民们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对啊,凡娃子是去京城给大伙儿办事去了,不是抛弃他们。
“大家放心,我虽然走了,但咱们的家,我都安排好了。”叶凡看向身边的李金虎,“以后,基地里的大小事务,由李叔全权负责,他就是咱们的总管家!”
李金虎挺直了腰杆,满脸肃穆。
“卫国哥,你还是咱们的生产突击队总队长,安全、生产,都归你管!谁敢在工地上偷奸耍滑,谁敢动咱们基地的一草一木,你给我往死里拾掇!”
“凡娃子你放心!”赵卫国一听有重任,眼泪立马憋了回去,胸膛拍得“梆梆”响,“谁敢炸刺,我腿给他打折!”
人群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县机械厂的耿厂长,是咱们基地的总工程师,技术上的事,听他的。菲奥娜女士派来的财务总监,明天就到,钱的事,归她管。大家各司其职,谁也别想一手遮天。”
叶凡条理清晰地安排着,将整个基地的权力,巧妙地分解,形成了一个互相协作又互相制衡的稳定结构。
“最后,”叶凡提高了声音,“为了庆祝咱们基地成立,也为了感谢大伙儿这两个月的辛苦。我宣布,公司账上,除了留下必要的生产资金,其余的钱,全拿出来,发奖金!”
“轰!”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凡娃子万岁!”
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紧接着,整个大院里,都响起了这句发自肺腑的吼声。
那一天,黑山屯像是过年。
每家每户都分到了几十甚至上百块的奖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肉香。
叶凡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式,将所有人的心牢牢地拧成了一股绳。
离别的那天清晨,天还没亮,半个村子的人都自发地聚集在村口。
没有欢送的横幅,也没有喧天的锣鼓,只有沉默的送行队伍,和一双双通红的眼睛。
李金虎和赵卫国,一人拎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装满了煮好的茶叶蛋和刚烙好的饼子,硬是塞进了王来福的吉普车里。
“凡娃子,到了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别亏着自己。”李金虎的声音沙哑。
“凡娃子,记得给俺们来信。”赵卫国这个铁塔般的汉子,转过身去,偷偷抹了一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