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危机急转直下
他不能。</p>
尽管他早已知晓。</p>
但当命运降下裁决时，刻骨铭心的疼痛依旧是如此的真实。</p>
它熄灭了掌印者的幻梦，在希望的光点刚刚浮现的时候，便将其重新扔回到了黑暗中：如此地轻而易举，</p>
命运的嘲弄，就像是在亚空间中狂笑的诸神一般：甚至不需要动用它们麾下的大军，混沌的寄生物们就可以困住人类之主的宏图伟业，并将一半的帝国从泰拉的铁爪中夺去。</p>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混沌诸神似乎从未做出过任何的努力。</p>
它们只是如同精力懈怠的看客般瘫坐在位置上，任凭人类在大远征的辉煌中随波逐流，任凭人类之主的网道计划在稳步推进，一点一点的，在黑暗中开拓出一片光明的未来。</p>
曾几何时，就连一向喜欢以悲观态度去思考的掌印者，也曾因为局势的顺利而面露轻松：他同帝皇一样，认为真的是命运在眷顾人类，在经历了最悲惨的纷争纪元后，他们伟大的种族终于要迎来那峰回路转之际。</p>
也许，它们赌对了：网道真的是混沌诸神的无所不能中的唯一的不可能。</p>
直到现实的铁镰将一切喜悦的幻象切割得粉身碎骨。</p>
直到现在，掌印者才后知后觉地将所有的偶然与巧合，将那些如同破碎的镜片般散落一地的阴谋，在现实的重担面前拼凑完整：没有帝皇的帮助，想要彻底看破亚空间中的阴晦，即便对于马卡多来说也并不容易。</p>
掌印者意识到了，所谓混沌四神其实并没有耽于懈怠，它们只是在向帝皇和其最忠诚的追随者，展露从未被世人所知的冰山一角：先是炫耀，随后便用这份力量将他们碾压，聆听他们在失败面前的悲伤。</p>
亚空间想让掌印者知道，除了他们传统思维中无穷无尽的军队，和无孔不入的腐蚀之外，神祇们还掌握着更多更丰富的手段：似乎总有人会忘记，在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浩瀚之洋中，执掌四尊领域的大能，却反而是能够随意玩弄时间与空间的高手。</p>
它们不需要大肆挞伐，它们不需要动用不可抵抗发神力，它们只需要利用自己无处不在的目光，利用它们能够同时投影到亿万人身旁的，那无孔不入的低语和影响力，就可以在细节上拆毁人类之主的宏伟蓝图。</p>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多么古老而智慧的实用主义哲学。</p>
当马卡多将一切串联起来时，他终于恍然大悟了。</p>
这位自从尼凯亚会议的危机后就忙得焦头烂额，沉溺于保障帝皇开辟网道的开销，处理泰拉和各个原体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并支撑摇摇欲坠的战后秩序的掌印者，终于意识到：他和他所效忠的整个人类帝国，一直以来萦绕在多么巨大的阴谋中。</p>
那些在神圣泰拉的市井间，不知何时就突然地走出现，无论禁军和特工怎么搜查，都永远找不到其源头，却又以惊人的速度散播到全银河，完全无视封锁禁令的，有关帝皇安危的言论，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p>
那些奉命征收十一税的舰队，为何要么脱离内政部的控制，在某些世界最困难的时候恰好抵达，要么干脆在运载着物资回程的时候神秘失踪：在漂泊不定的亚空间跃迁当中，又是哪股阴影掐断了人类帝国的血管？</p>
而现在，焦点来到了泰拉。</p>
被税务和帝皇的生死危机所逼迫的各路藩王们，他们本就稀薄的忠诚已然岌岌可危，但唯一能安抚的人，却又遥遥无踪：马卡多甚至不能泄露人类之主已经遇急的消息，他只能真的如同一位佞臣般去封锁内外。</p>
因为原体们若是知晓，那他们肯定会不惜一切的冲进皇宫里。</p>
而但凡这些人中，有一个已经被混沌暗中污染的话，后果便不堪设想。</p>
帝皇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即便没有进入网道内部，即便仅仅是停留在与网道入口相近的位置，一个被混沌四神暗中污染过的基因原体，依旧可以凭借着他可怕的本质和强大的力量，造成无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p>
帝国已为网道投入了太多，马卡多是没有资格赌这件事情的。</p>
他只能拒绝，而他知道拒绝结伴而来的八位原体，意味着什么。</p>
看起来，事到如今，混沌似乎真的可以成为一个看客了，它们大可以悠哉悠哉的欣赏：只需要略施小计，便如何让一个横跨寰宇的超级帝国，淹没在其内部的互相怀疑和纷争中，将曾同心协力打造的一切，摔得粉碎。</p>
这一次，甚至用不上铁人、灵能者与无穷无尽的亚空间风暴了。</p>
“……”</p>
马卡多咬着牙关，他的嘴巴里已经是苦涩和悲凉的味道。</p>
但他的脚步依旧坚定，他的目光依旧明亮，他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没有屈服于行将吞噬他的惊涛恶浪：哪怕四神的低语已经近在耳旁，哪怕游荡在他的灵魂身边，混沌的意志正在尽情的嘲笑着他的无能和软弱。</p>
可这些都没有阻碍掌印者紧紧抓住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p>
他握紧了拳头，尽管手腕已如死去的树木般枯槁，就连青黑色的血管也呈现出干涸的状态，但这并不影响阿瓦隆之主亲手打造的手环，依旧能牢牢的依附在了掌印者的皮肤上。</p>
毕竟，蜘蛛女皇理所当然地会考虑到掌印者的状态：作为为数不多能让摩根心生敬意的凡人，阿瓦隆之主选择尊重马卡多身为永生者，却总是要维持一副苍老模样的习惯。</p>
除此之外，在核心功能上，摩根也永远不会让人失望。</p>
每当手环开始闪烁，一股奇怪的光泽就会笼罩住马卡多的视野，让他能够看到凡人无法触及到的世界：即便强大如掌印者，在此之前也从未更多的接触过这样的领域。</p>
诚然，在马卡多最狂妄时，他如同帝皇般探索亚空间的最深处，即便是马格努斯与其相比，也显得谦逊：但还有些事情。是就连强大如掌印者这样的灵能宗师也做不到的，但摩根却可以凭借着原体的天赋和更可怕的本质，轻易的触摸到那个界面。</p>
马卡多再一次地感慨：帝皇塑造的这些基因原体，究竟是何等的怪物。</p>
与她的兄弟们相比，摩根也只不过是将基因原体的所有潜力。又稍微多开发了一点点而已。</p>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p>
在她的帮助下，人类之主的大敌于掌印者的面前，逃遁无形。</p>
而马卡多要利用这一点，去确定和平是否还有最后的可能性。</p>
刚离开房间，掌印者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了自己的行动：作为能在暗中缔造刺客庭这般组织的大导师，若认为马卡多真的如同明面上那般苍老无力，那可是要吃大亏的。</p>
在有必要的时候，比如说现在，掌印者的行动速度甚至比起基因原体也并不差上许多，眨眼间，马卡多就依次走过了多恩和黎曼鲁斯等人，并在心中庆幸他们全都是安全的。</p>
尽管这些帝皇的血脉们无一例外的表露出了疑惑和消极的态度，但他们的确没有受到污染，尤其是多恩，他血脉中金色光芒的旺盛程度，让掌印者在内心中确定了一件事：他可以继续相信泰拉禁卫和他的军团。</p>
他们坚强不屈。</p>
只要这份金光依旧闪烁，那么即便混沌四神中的成员亲自出手，多恩也不会屈服于他们。</p>
而在接下来，大部分的原体也没有辜负马卡多对他们的期盼：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纯洁无瑕，有些关于腐化和危险的气息，已经在一部分原体的身上开始若隐若现了。</p>
掌印者在莫塔里安的身上，就感受到了非常古怪的气息，因为并非是属于第五神的，所以无法下定论：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死亡之主与亚空间的牵扯肯定比想象中的还要深。</p>
马卡多也没有抱怨，为什么摩根只做了针对于第五神的功能：以阿瓦隆之主现在的能力，让她牵扯到一个还没有苏醒的神已是极限了，而让摩根在其他四位大能的面前耍手段的话，且不论她到底能不能做到，至少掌印者是会因此感到良心难安的。</p>
但即便如此，阿瓦隆之主依旧贴心的附带了点功能：尽管无法辨明到底是被哪一位邪神污染，但是否已经被亚空间污染却可以体现出来。</p>
这已经是摩根在能够保全她自身的情况下，所能做到的极限了。</p>
所以，掌印者看的很认真。</p>
他发现和莫塔里安有着同样情况的还有福格瑞姆：反倒是看起来便十分桀骜不驯的察合台可汗，其内在却依旧保持着亮洁如新。</p>
还有大天使，虽然在那双神圣羽翼的尖端，有些令人不安的污秽，但总体来说依旧无伤大雅：天使的忠诚和纯洁毋庸置疑，但他在心中依旧潜藏着些可能会爆发的种子，他的未来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p>
那些疾病：他早就应该建议帝皇跟圣吉列斯摊牌的。</p>
不，也许没用：即便帝皇在天使面前再三保证，但凭借着圣吉列斯对人类之主那点可怜的信任来看，倘若他能发现解决疾病的办法的话，大天使也一定会愿意为此而冒险。</p>
又一个隐患，该死的。</p>
偏偏是圣吉列斯：也许他应该把这个消息泄露给摩根。</p>
若是天使真的失控了：摩根也许是所有基因原体中，唯一一个有能力把危机扼杀在摇篮里的人。</p>
他们能做到互相毁灭。</p>
但更大的可能是：圣吉列斯躺在坟墓里，摩根则在血泊中挣扎。</p>
至于其他人：伏尔甘的纯洁甚至让马卡多感到怜惜，阿尔法瑞斯则将自己的本质隐藏在阴影下，即便身为曾经的老师，掌印者也看不透他，而科拉克斯倒是不需要更多的担忧。</p>
因为在他的身上，有一层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银白色薄纱：显然，有人比掌印者更关心鸦王的安危。</p>
而同样的气息，马卡多曾在诸如庄森、康拉德和基里曼那里感受过：但他们的都要比科拉克斯更厚。</p>
尤其是基里曼：他的比其他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厚。</p>
倒不是偏爱：只是重点防范。</p>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p>
掌印者皱起了眉头，在等待着荷鲁斯进入房间的短暂时间里，他又抽空看了眼在座的其他人。</p>
两位高领主：他们身上的忠诚和光辉比起多恩，也不遑多让。</p>
拉纳：萦绕在他身上的银白色薄纱不比基里曼的更少。</p>
这个小家子气的小母亲！</p>
塞维塔也是同样的待遇：但终究是比不上亲儿子和亲兄弟。</p>
盖奇、弗里克斯、桑托或者考斯韦恩这样的人物，也都算安全。</p>
唯一例外的是卡恩：尽管这位吞世者大部分的灵魂都保持着稳定，但眼尖的马卡多却发现，依旧有一丝不肯放弃的鲜红色的气息，顽固的盘踞在吞世者的心脏附近，等着有机会将过往的一切失败全都翻盘重来。</p>
真是它的作风……</p>
掌印者在心中摇了摇头，然后顺着视线，看到了卡恩旁边的安格尔泰。</p>
“……”</p>
“啧！”</p>
马卡多皱起了眉头。</p>
尽管很微弱，但掌印者苍老的瞳孔中的确闪过了一丝杀机。</p>
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p>
看起来，在会议结束后，也是时候关照一下罗嘉那边的情况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