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珠》上卷(1 / 2)

一、天裂地坼 秦岭初醒

天地初开时,混沌像被巨斧劈开的面团,一半往上飘成了天,一半往下沉成了地。秦岭是地脉的脊梁,刚从岩浆里挣出来,骨缝里还淌着滚烫的火,石皮下裹着未散的烟。太白山作为秦岭的主峰,顶着半截雪,像个披白裘的巨人,站在云里,看着脚下的世界——

山坳里的土是红的,被岩浆烫过,攥一把能捏出火星;河谷里的水是黄的,裹着泥沙,奔得像脱缰的野马;偶尔有几块平地,刚冒出点绿芽,就被山洪卷走,或是被烈日烤焦。

太白山神就住在太白山顶的冰晶宫里。他是块活了亿万年的玄铁所化,身形如山,眼如寒星,胸口嵌着颗能映出人间祸福的\"万象珠\"。这夜,他又对着万象珠叹气——珠里映着山下的惨状:一群裹着树叶的人,跪在裂开的土地上哭,他们的孩子肚子胀得像鼓,皮肤亮得能照见人影,是水肿;他们的老人趴在干涸的河床上,嘴唇裂得像蛛网,是渴的。

\"天规难违啊......\"山神的声音在冰晶宫里回荡,震得冰棱\"簌簌\"往下掉。他是地脉的守护者,只能看着山川成形,不能插手人间祸福。就像铁匠不能替铁器决定锈不生锈,他也不能替人类挡山洪、降甘霖。

可珠里的哭声太尖了,像针,扎得他玄铁做的心都发疼。他走到山巅的望人石前,往下看——那些人举着石头砸天,对着山磕头,把最后一点口粮撒在地上,求神佛垂怜。风卷着他们的哭声,往山顶飘,缠在他的胡须上,化不开。

一滴泪,从他眼角滚了下来。不是水,是玄铁融化的液珠,黑得发亮,坠在望人石的裂缝里,\"滋啦\"一声,冒起缕青烟。山神赶紧擦眼睛,却止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有的落进腐叶堆,有的渗进岩缝,有的砸在老树根上,每一滴都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他没说出口的疼。

\"若你们能寻着,便拿去救命吧。\"他对着山下低语,声音轻得像云,\"只是这珠认心,贪多的,我护不住。\"

说完,他转身回冰晶宫,用万象珠罩住望人石,不让其他山神察觉。天规说神不可私赐福泽,他这是在打擦边球——泪是自然落的,能不能找着,看人类的造化。

二、泪入尘泥 百年孕珠

山神的泪落进腐叶堆里,没声没响。腐叶是千年的松针、万年的柏叶积成的,黑得像墨,软得像棉,把泪珠裹在最深处,像给婴儿盖了层绒被。

土里的虫先发现了异常。一只金龟子爬过,触须碰到泪珠,突然浑身发亮,原本灰扑扑的壳,变得像涂了漆;一条蚯蚓钻过,身体竟长粗了一倍,爬过的地方,土缝里冒出点绿。

泪珠在腐叶下慢慢变样。它不像水会渗,不像石会硬,倒像颗活的种子,开始往外冒丝——不是植物的根,是银亮的、黏糊糊的丝,像蜘蛛吐的,却带着股土腥的甜。这些丝在腐叶里蔓延,缠上旁边的老树根,缠上路过的菌丝,缠成一张细密的网,把周围的湿气、养分,都往泪珠里收。

十年后,泪珠长到核桃大,外皮裹了层黑泥,像块被遗忘的煤;五十年后,它长到拳头大,外皮裂开些细密的瘤状突起,像老人手背的筋;一百年后,它彻底定了形——黑褐如漆,圆滚滚的,敲一下,声如玉石,断面白得像凝脂,能看见山神泪珠凝成的纹路,一圈圈的,像树的年轮,又像没说尽的话。

这时候,山下的人已经换了好几代。当初哭的那些人,骨头早化在土里,成了腐叶的养分;他们的后代,还在跟山水较劲,只是多了个本事——挖药。

有个叫石生的年轻人,爹娘都死于水肿,他背着个破篓子,整天在山里转悠,想找能治病的草。老人们说,太白山有神,神的眼泪能救人,他就信了,逢山就拜,见石就磕头。

这天,他在太白山的北坡挖柴胡,脚下滑了一下,摔在堆腐叶上。腐叶软,没摔疼,却硌着个硬东西。他扒开一看,是个黑疙瘩,圆滚滚的,像颗大珠子,沾着层湿泥,闻着有股土腥的甜。

\"这是啥?\"石生把它擦干净,黑疙瘩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断面的白纹里,竟映出个模糊的人影,像个站在云里的巨人。

他想起老人们的话,心里一动,对着黑疙瘩拜了拜:\"是山神的泪吗?能救我村里人吗?\"

黑疙瘩没动静,只是握在手里,凉丝丝的,像块冰,却不冻人,反而带着点暖意,顺着掌心往心里钻。

石生把黑疙瘩揣在怀里,往山下跑。路过山神庙时,他进去烧了炷香——香是自己采的艾蒿,凑合用。\"山神爷,若这真是您的泪,求您显灵,救咱村里人。\"他对着神像磕头,额头磕出了血,滴在香炉里,竟冒出缕青烟,绕着神像转了三圈。

三、珠解水厄 初显神威

石生把黑疙瘩带回家,放在锅里煮。水开了,黑疙瘩慢慢变软,汤变成茶色,飘着股土腥的甜。他先舀了勺,吹凉了喝——没怪味,咽下去,肚子里像开了扇窗,之前憋的气,顺顺当当排了出去。

\"有用!\"他赶紧把汤分给村里的水肿病人。最严重的是个瞎眼的老婆婆,肚子胀得躺不下,喝了两碗汤,夜里竟能翻身了,还解了次小便,尿色黄得像茶,解完后,肚子明显瘪了些。

\"神药!真是神药!\"村里人围着石生,把黑疙瘩传着看,像捧个宝贝。石生说这是太白山神的泪变的,大家就叫它\"神珠\"。

石生没贪功,带着村里人去山神庙祭拜,还把剩下的半块神珠埋在庙后的土里,\"让它再长,以后还能救更多人。\"

说来也怪,那半块神珠埋下去,第二年竟长出一窝小神珠,个个圆滚滚的,像石生挖的那颗的孩子。石生教村里人挖:\"要找腐叶厚的地方,找老树根多的地方,挖的时候轻着点,别伤了根,挖完把土填回去,给山神磕个头。\"

他还定了个规矩:一家最多挖三颗,够治病就行,多的留给别人,留给山。谁要是不听话,就不准再进山。

村里人都信石生,也信山神,规矩执行得好好的。水肿病渐渐少了,大家开始把神珠当宝贝,挖了晾干,串成串,挂在孩子脖子上,说能辟邪;妇女们把神珠磨成粉,混在面里蒸馍,说能强身。

太白山神在冰晶宫里看着,万象珠里映着石生和村民们的笑脸,玄铁做的嘴角,竟微微往上翘了翘。他胸口的万象珠,也亮了些,像是在夸他做得对。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麻烦就来了。邻村的地主听说了神珠,带了家丁,拿着锄头,闯进太白山,见神珠就挖,不管大小,连带着周围的腐叶、树根,都刨得乱七八糟。

\"这是宝贝!都是我的!\"地主红着眼,指挥家丁往马车上装,\"挖!给我往死里挖!挖完了,这山就是我的药库!\"

家丁们不敢违命,把石生他们留着的小神珠、刚冒头的嫩芽,全刨了出来,装了满满三车。地主站在山上,叉着腰笑,没看见脚下的土在冒烟,没听见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低低的咆哮。

四、迷雾锁贪 神罚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