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阙宛一愣,见了他掌心那一枚赤纹银丹,只觉得性命感应,神通呼唤,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叫她心底一片炽热,怔怔地道:
“灵宝?!”
“哈哈哈!”
李曦明又喜又叹,感慨道:
“我当年成紫府,一份灵资都看得两眼放光,如今到了你们这一辈,一个个初登紫府便有灵宝相配……大不相同了!”
他不过随意感慨,李阙宛却听进去了,激动得眼眶微红,满怀期待地捧着这一枚玄妙无穷的灵宝,恨不得立刻炼化,却恭声道:
“无魏王、真人,便无今日的素韫,晚辈必不负效信!”
李曦明笑着摆手,正色道:
“你先炼化此物,看一看有多少神妙,而你的箓气…也有了一只玄虎!”
“只是…”
他踌躇道:
“这【玄珩敕丹】有敕神之效,到底有几分能耐、多少限制,能不能利用这只玄虎,还待斟酌,另一方面…才祭炼了你兄长的青箓,声势浩大,引人注目,不宜让人有了联想…你且炼化灵宝为上。”
自己一出关,家中连紫府妖物都准备好了,李阙宛手中的【裨庭青芫玄鼎】都未曾熟悉,这鼎中甚至还放着一道颇为奇特的灵水!
李曦明、李绛迁这些『明阳』、『离火』一道的修士能炼化灵火,而『厥阴』、『坎水』一道的修士自然能炼化灵水…而她的『全丹』属于调控水火的几道之一,除去合水并火,她通通可以炼化!
眼下又拿了灵宝,到手的种种好处都没有消化,可谓是守着宝山待发掘,她自然满心期盼,道:
“交给晚辈即可!”
李曦明并不多说,遣了她去炼化灵宝,终于松下一口气,回到丹炉前,调和了灵资,将那一份【宝降水】投入其中,心中踌躇起来:
‘灵宝炼化时间久些,还是有间隙的,我这一炉『角木』之丹要二三年方才能出,到时再考虑根除灾劫不迟…这二三年若是顺利,已经能有好几份【玄卿月粹】了。’
…
李氏在湖中蛰伏,消化这场南北之争得来的好处,从湖上离开的两鬼却蔫头耷脑、一步一回头地飞着,那王隆满心为难,道:
“大人特地嘱咐了,要把那个名字也记上,这可如何回去交代?”
张贵摇摇头,憨声道:
“无非被说上几句,罪不在我身,还能将我俩贬杀了不成!”
他很是坦然,王隆却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你是习惯了,我好不容易入了几位大人的眼,眼看升迁有道,这事情不成,只怕坏了我大事!”
王隆絮絮叨叨,后悔方才没有强硬些,张贵只憨憨地听着,两个人似乎乘了什么妙诀,速度极快,到了坟渊,暗沉沉深入其中,很快就有了彻骨的呼声。
这声音又尖又利,凄厉如鬼,在深渊之中不断回荡,两鬼却早已经习惯了,视若无睹,一个继续抱怨,一个仍旧沉默,直到无穷的黑暗袭来,暗红之色潜下重重阴云一般的厚重天地,这才见了一人。
此人身材高且细,形如枯槁,面色扭曲,如同一根竹竿,面上贴着一道长长的白符,上书金字:
【至下仪性】。
王隆见了这人,好像见了好友,只把他那干枯的手拉住,糊里糊涂抱怨了一阵,犹豫道:
“又听闻杨李交好,不如我先盖过此事不提,先去向我家大人报一报?”
这差遣瞥了他一眼,冷飕飕地道:
“上头能派到你手头的事情,能不能办成早有定数,何必忧虑?该怎么上报就怎么上报,功劳也好,责罚也罢,是你的也该是你的,还能逃得掉不成?”
王隆哭诉了一阵,见对方无动于衷,便问道:
“大哥这是往哪去?”
那张干巴巴的脸终于有了点神色波动,这鬼挤出来一点哭一般的笑容,道:
“东海有个真人要坐化了,是个道统参次的,修了戊土之德,又去添了个『东羽山』,都卫一道多山鬼精怪,又有戊土在,不能不理会,在我辖区,便由我看护。”
“真是个无功劳无好处、白忙活的烂活。”
王隆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发觉他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瓷碗,里头盛了浑浊的河水,目光立刻有了变化,叹道:
“你这是…被那姓崔的撞见了?”
这瘦长鬼差面色僵硬,淡淡地道:
“崔颚一直守在鬼门关前,死门一开,便跪在门前,一边听着门外的惨呼哭泣不已,一边期期地等着某位差遣来,盼着谁替他把这碗【枉生河水】带出去,给他的魏太子抿一口,好解解痛,得一瞬休息。”
“每一碗河水,他要用鬼身精炼二十年,叫他至今还是个枉死鬼,却不觉疲惫。”
王隆叹了口气,望了望他手里的瓷碗,委婉地提醒道:
“这可是碗浑水。”
这鬼差摇了摇头,面上的那道白符飘飘飞扬,那只手翻转过来,浑浊的河水从碗沿倾泻下去,化作白白浪江,轰隆震动。
崔颚二十载鬼身所炼的河水,顷刻之间烟消云散,通通落尽暗沉沉的黑暗之处,作了一场空,这鬼差冷冰冰地道:
“我也好、那几个心软的同僚也罢,都是带出来便倒干净了——谁也不敢靠近那位魏太子,只是回去的时候给崔颚看看空碗,让他有个安慰。”
王隆默然,瘦长鬼则道:
“我看你大有好感,一会『明阳』、一会『全丹』,觉得破船尚有三斤铁,能蹭个功劳,结个真君的眼缘,好给自己今后升迁找靠山?是也不是?”
王隆哑然,良久道:
“起初不觉得,今日见了这『全丹』,想着她兴许能乘风搭个余位…我这些小心思,都瞒不过老哥哥…”
可他的话只得到一声冷笑,瘦长鬼道:
“我问你,明阳若是不成,这李氏屠不屠?帝裔血脉杀还是不杀?金一是觉得有个全丹余位的可能是好事,可山上的某些人还能放她去求金么?”
“你殷勤努力的那几位,如今显赫,可百年匆匆,一朝事了,只怕是离火作了魏太子,全丹作崔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