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覆小篑成高,巨树由纤毫(2 / 2)

新语新编 山重疑路 3065 字 25天前

太子殿下怕是要一直把他锁在身侧了。”

庾亮点了点头,

说道,

“是啊,

太真兄是真性情,

也是真能惹事。”

几人把酒言欢的时候,

温峤正在钱府犯起了难,

看着满屋的珍宝,

一件不能往怀里揣,

这个心肝脾肺肾,

哪儿哪都不舒服。

骠骑大将军王导和司马绍讲完了司马家的发家史后,惹得司马绍一阵阵的无地自容,就驾车回京了。

倒是司马绍有感而发,

非要拧着温峤写什么总结,

硬是要让他这个风流浪子,

写一篇煌煌名篇出来。

结果就是,

温峤三个时辰,

憋出来两句话、十六个字——

勿谓其微,覆篑成高。

勿谓其细,巨由纤毫。

然后,

就看着蜡烛一点点的刺破黑夜,

盼亮了黎明。

司马绍也背着朝阳,

立在了书房门口,

说道,

“怎么样?太真兄,

这一夜未眠,

定是写出了一篇旷世佳作吧?”

温峤顶着熊猫眼抬头,

指着一屋子写了又划的废纸堆,

说道,

“殿下,

你这就有点为难臣了,

你是了解臣的,

你让臣整个艳辞骚曲,

臣那是信手拈来,

一晚上能写一船。

但,

要让臣写什么《侍臣箴》,

还要写成什么流芳千古的名篇,

你看臣,

是那块料吗?”

司马绍一片片的捡起地上的废纸,

码好叠齐了放在案上,

拿起温峤面前那十六个字,

说道,

“这不就很好嘛?

勿谓其微,覆篑成高。

勿谓其细,巨由纤毫。

太真兄就是太谦逊了,

还不把写好的《侍臣箴》,

拿给我拜读拜读?”

温峤摇了摇头,

说道,

“殿下不是都看到了嘛,

已经在殿下手里了。”

司马绍擎着那十六个字,

问道,

“你是说,

你一夜没睡,

就攒出来十六个字?”

温峤点了点头,

说道,

“想来想去,

也就这十六个字,

是能写在纸上的。”

司马绍这才放心下来,

说道,

“这么说来,

太真兄是还有不能写在纸上的,

要和我当面讲了?”

温峤叹息一声,

说道,

“有倒是有,

只是即便是臣说了,

殿下也还会和这次一样,

一意孤行。”

司马绍摆了摆手,

说道,

“这次我是受了蓝田侯的影响,

心里有些急了,

忘了你静观其变的叮嘱。

现在,

我屏退左右,

把所有人都赶回京城,

就是想听一听太真兄的心里话。”

温峤看了司马绍一眼,

歪在床上,

手支着脑袋,

说道,

“那臣可就说了,

说不好了,

可要留着臣的头,

这美酒佳人,

臣还没看够哪。”

司马绍起身一礼,

说道,

“还请太真兄不吝赐教。”

温峤难得的正了正身子,

说道,

“殿下,

臣先问一个问题,

殿下这次败在哪里?”

司马绍拳捶腿上,

说道,

“可恨无忠诚之将,

可惜兵卒太少。”

温峤摇了摇头,

说道,

“殿下讲错了,

山川之固,

在德不在险。

殿下德行不积,

何负大义?”

司马绍摆了摆手,

说道,

“难道太真兄也要和贺循薛兼杜夷这些老儒生一样,

教我学什么仁义不成?”

温峤点了点头,

说道,

“这便是殿下挫败之源,

贺太傅、薛少傅、杜祭酒,

哪个不是当世大儒,

而且还是殿下授业恩师,

殿下不学其道也就罢了,

还不尊其人、直呼其名,

对待授业恩师尚且如此,

让贫寒之士怎么想?

愿殿下均士抗礼,以卑厥情,

入学齐齿,言称先生。

唯有尊师重道,

太学学子才能像殿下对待师长那样,

对待殿下,

真正成为殿下的股肱之臣。”

司马绍闻言再拜,

说道,

“多谢太真兄教诲,

还请太真兄再受我一拜。”

太真兄坐得很直,

心安理得的受了司马绍这一拜,

继续说道,

“世人都说殿下贤明,

殿下也自以为是,

却忘了待士之道,

戒骄戒满,

不以贤自臧,

则贤能之士影从,

不以贵为荣。

则富贵之客盈门。”

司马绍退席再拜,

说道,

“太真兄,

到今日,

我知兄之高才。

可眼下内有后宫郑妃,

欲除我而后快,

外有悍臣猛将,

想易储从龙,

实在是形势所迫,

不由得我不着急哪。”

温峤点了点头,

说道,

“殿下今日之局势,

恰如当年舜帝,

父顽、母嚣、弟傲,

都想围杀舜帝。

那舜帝又是怎么做的哪?”

司马绍拜后开口,

说道,

“太真兄的意思是,

让我戒意气、用忍术。

如舜帝蒸蒸无违之道,

以德报怨,

用自己的孝名,

作为稳固太子之位的利器?”

温峤点了点头,

继续说道,

“正是如此,

殿下内思有虞之蒸蒸,

内宫之人无从构陷,

外尊周文之翼翼,

外臣也就无法弹劾。

谦卑恭顺,

藏匿锋芒,

才是自安之道。”

司马绍点了点头,

又问道,

“太真兄,

你这篇《侍臣箴》,

当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说完之后,

司马绍坐了下来,

研墨提笔,

写下了温峤的劝谏,

然后折起来,

揣在自己内袍之中,

说道,

“太真兄,

这《侍臣箴》,

我就收在内衬之中了,

等我位登九五之时,

我定让天下人知道,

这一切都是太真兄的运筹帷幄。”

温峤点了点头,

说道,

“那殿下可得收好了,

要是被人发现了,

臣肯定是抵死不认的。

反正,

就臣这个风评,

殿下即便是讲出去,

也不会有人信的。”

司马绍再拜,

说道,

“先生不负我,

我定不负先生。”

温峤闻言起身,

扶起司马绍,

把手中那张十六个字的谏言烧掉,

说道,

“当今乱世非君择臣,臣也择君。

愿殿下行无违之道,

积蓄力量、树立德义,

为扭转今日之乱局,

做足准备。”

司马绍还要说什么时,

外面传来了王述的声音,

“殿下,

要为臣做主哪。”

两人齐齐向门口望去,

王述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走了进来,

“殿下请看,

这些,还有这些,

分明是临淮公的手书,

怎么也要臣来还账?”

司马绍经温峤一番点拨,

正要发作,痛斥奸佞时,

感到衣襟被拉动了一下,

立刻心领神会,

现在还不是辨忠奸的时候,

自己越是庸弱,越是糊涂,

这里里外外的对手们,

就越是放心。

司马绍打定了主意,

说道,

“哦?还有这种事情?

他们不知道你是东宫的僚属吗?”

王述乘机又参了温峤,

说道,

“殿下 ,

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马绍眉头一皱,

还得继续应付,

说道,

“只管讲来,

有我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