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统领
林琪琪在他膝上不安地扭动:「母亲不许我作画。既不买纸笔,见一次骂一次。」</p>
林昭然愕然。这是为何?</p>
母亲虽迂腐势利,却非存心刻薄之人。</p>
他重翻那叠画作,停在一幅庄泽阳的肖像上。</p>
那少年与他们同乘飞舟来青云城后便再未谋面,而画中人物竟栩栩如生,显是单凭记忆所为。</p>
「慢着,」他突然道,「所以你总偷我纸笔?」</p>
「啊!原来你早发现了?」林琪琪吐舌,「多谢你没告到母亲那儿。」</p>
其实他不声张,只因料定母亲即便知晓也不会管。</p>
不过……既成美事,何必戳破这小妮子的感激?</p>
「那书呢?」林昭然推测,「想必也遭禁?」</p>
「嗯。」她将画作紧抱胸前,「母亲说淑女不该耽于此道。」</p>
这倒在意料之中。</p>
母亲素来不喜他埋头书卷,自更容不得掌上明珠耽此闲趣。</p>
然则禁画之举仍教人费解。</p>
「母亲向来如此。」见幼妹神色黯然,林昭然温声劝道,「我少时亦如是。待她晓得强求不得,自会罢休。」</p>
「才不一样!」林琪琪突然厉喝。</p>
这是怎么了?</p>
「琪琪……」</p>
「你根本不懂!你和昭明、昭武常年在外修习术法,母亲管不着!而我……」她将脸埋进兄长衣襟,十指深深掐入他臂膀,「只因我是女子……」</p>
林昭然轻搂幼妹摇哄,心下恍然。</p>
栖云镇守旧派向来认为教养女儿是赔本买卖,甚者罔顾律法,拒送女童入蒙学。</p>
而天衍阁修习所费不赀,纵是末流分院也……</p>
「他们不打算送你去天衍阁……」林昭然沉声道。</p>
怀中那颗小脑袋摇了摇。</p>
「说我不需要。」她鼻音浓重,「十五岁便要我嫁人。」</p>
「倒是打得好算盘。」林昭然冷笑,「琪琪,你说得对。当年我只身反抗父母……而今你有兄长在。」</p>
女童蓦然仰首,眸光灼灼似要将他看穿。</p>
「你从前从不帮我。」她控诉道,「每次求你教术法都推三阻四。」</p>
「那时不知你处境。」林昭然轻叹,「只当你年少性急,横竖迟早要学。但记住——若父母始终不改主意,自有为兄教你。」</p>
女童凝视他片刻,忽抓起他右手摆出立誓之姿。</p>
「当真?」</p>
林昭然反手一握,疼得她轻呼。</p>
「当真。」</p>
夏祭前两日,墨玄终向林昭然道出计划。</p>
较之织网者统领的方案,此举更显空泛——无非是拜访几位可能通晓魂术或时空之道的异人。</p>
然此辈皆不在青云城,需得辍学远行,甚者越境而访。</p>
那摩罗族少年又提及北荒森林中隐居着两三知己,却也坦言修为未成前不宜造访。</p>
林昭然默记名姓方位,然付诸实行尚需时日。</p>
此番回溯重启终结得波澜不惊——夏祭当夜,林昭然携林琪琪、墨玄与娜娜登上离城的飞舟,最后几个时辰皆在牌戏中消磨。</p>
赵兰拒不肯同行,倒也在意料之中,毕竟他们劝得仓促,说辞又含糊其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