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在飞机坝父亲家
飞机坝八达巷内环境很差,违建搭建、小摊小贩比比皆是,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p>
父亲所在的小区是一大片红砖楼房,清一色六层建筑,左右前后足有百余栋。</p>
这里也是铁五局职工基地。</p>
父亲家所在的几栋楼,就在飞机坝农贸市场傍边,开窗出去就是菜市场,闹哄哄杂乱无章。</p>
长时间待在工作室里,那种静谧无尘的环境,与之格格不入。</p>
李雪峰有些不适。</p>
“李工,这小伙是你家亲戚?”</p>
小区楼道口,一个小卖铺大爷,眼睛盯着陌生的李雪峰,询问道。</p>
“是我儿子、大儿子。”</p>
李秉承大声道。</p>
言语中流露出一股子自豪感。</p>
“哦,你说的那个读大学…”</p>
“对,本科毕业已参加工作三年了。”</p>
李秉承大声说明。</p>
不知道他怕大爷耳背听不见,还是故意在小区门口喧哗,反正各家都闻声探头出来张望,或干脆人走出来睁大眼睛仔细瞧。</p>
众人看见李雪峰扛个蛇皮袋,鄙夷地撇了撇嘴,开始嘀咕嚼舌头。</p>
“估计没分到什么像样单位,也是个落魄倒霉蛋,混得不行只好回家来啃爹。”</p>
“哼哼,四年大学呵李工的钱打水漂,读书都读到裤裆里去了!”</p>
“……”</p>
这些人说的一口四川土话,李雪峰听得懂。</p>
他听罢遽然变色,面部开始抽搐起来。</p>
但见父亲躬着身子默默无语在前面登楼梯,他也只好装傻充愣。</p>
由此可见,父亲这个臭老九在单位里,一直被人瞧不起。</p>
老婆没工作,儿子尚小,家里穷?</p>
同在铁五局,人就这么势利、刻薄。</p>
父亲的家在四楼,走道上到处堆着黝黑煤炭,光线不太好,陌生人一不小心就会磕碰上。</p>
“雪峰,走路小心点。”</p>
“没事爹,我看得见。”</p>
四楼门是开的。</p>
从屋里透出一股子肉香味。</p>
“雪峰,你来了。”</p>
继母余菊香从厨房探头出来,笑盈盈打个招呼。</p>
“哎,阿姨。”</p>
李雪峰躬身点头。</p>
今年三十九岁的继母轮廓变化不大,眼梢鱼尾纹多了不少。</p>
继母是四川人,具体哪个县李雪峰不太清楚。</p>
只记住她第一次来家里,拿给他吃的桃片糕,说是家乡特产。</p>
她原是铁路工地上的一名临时工,跟男人一样干活,扛铁轨、背枕木,挑石子。</p>
记得母亲死后的第三年,经人介绍她跟我父亲结的婚。</p>
两人没有任何仪式,扯了张结婚证,请几个要好的老乡喝了顿酒。</p>
继母那年二十六岁,父亲刚好四十。</p>
她没什么文化,只会写自己名字,和阿拉伯数字。</p>
听父亲说起过,她二十岁嫁给一个当地人,结果说不能生孩子,几年之后被赶出家门。</p>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不能回娘家,所以,她跑到铁路工地打工。</p>
当她与父亲同居怀孕时便死活要生下来,就是为了证明她不是一只‘不会生蛋的母鸡’。</p>
父亲在信上经常说起,余菊香在生活上对他很好很照顾。</p>
工地上吃饭没规律,父亲得了严重胃病,继母对他无微不至关心、照顾。</p>
她没有文化,却很好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