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3 高平郡王窟
在龙门石窟一众佛窟佛像当中，最著名也最具有代表性的，莫过于开凿于唐高宗咸亨年间的卢舍那大佛像。</p>
这佛像凿建历时三年九个月，当时作为高宗皇后的武则天还为此工程捐施两万贯脂粉钱。两万贯钱虽然数量也不少，但却并不是这一工程的全部花销。</p>
卢舍那大佛像以及与其配套的诸佛像，还有事后为了维护大佛而建造的大奉先寺，乃是高宗皇帝为其父太宗李世民做功德而建。</p>
武则天所捐施的两万贯钱仅仅只是其中一笔资金，更多的花费是由当时的司农寺所支付，而所动用的人工也都是征用民役。凡所花销若全都折算成钱的话，远不止两万贯这么少。</p>
除了卢舍那大佛像，龙门两岸也存在着其他众多的摩崖石窟，这些石窟有大有小，花费自然也都不尽相同。但哪怕是最简单的小龛单身相，花费最起码也要在几十贯钱以上，足够五口之家一年生活所需还绰绰有余。</p>
至于其他规模更大的造像，花费则就更多了，动辄便数百上千贯的费用，远不是普通信徒所能够承担的。因此凿建佛窟也算是最考验信众诚意、最耗费钱财的礼佛行为了。</p>
净土院并没有学其他僧院一样大肆宣传，因其顾客主要定位便是内苑宫人们，所以并不像其他寺院那样信众云集，但也并不冷清，因为还有许多工匠在这里建房挖沟。</p>
长寿寺再次开放后，寺门前门庭若市，全都是前来参加佛礼法会的信众。</p>
因为诸院僧众都要靠争取信士们的供奉支持，才能决定寺庙最终的首座归属，因此各僧院也都卖力的很，在寺门前便安排沙弥在寺门前导引信众入内。</p>
一驾朴素的布蓬马车停在了寺门前，驾车的马夫刚刚停稳，便连忙返身搀扶下一名面白无须的老人，旋即便有沙弥快步迎上前恭声道：“请问施主欲向哪座僧院访师求法？”</p>
老人从身上摸索一番，掏出一张绘印着龙门山水简笔剪影、北面还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在上面用视线找了一找然后才又开口问道：“净土院，是不是在这里？”</p>
“净土院，有信士访！”</p>
沙弥闻言后顿时面露失望之色，然后便向后方大声喊道。</p>
这里一直喊了两三声，蹲在门房里已经无聊的打瞌睡的丁青才匆匆迎出来，大声喊叫道：“净土院，净土院在这里！谁要去净土院？”</p>
刚才问话的老人见到丁青毛毛躁躁、尤其还未剃度，当即便皱眉道：“偌大一座僧院，竟找不出一个六根清净的知客僧？”</p>
“老丈莫焦躁，净土有真法，不在小子处！老丈且入院先听，不衬心意再训不迟！”</p>
丁青一眼瞧出这老人应该跟他养父丁苍一样都是阉人，倒也并不反感，弯腰赔笑说道。</p>
老人见这小子还算机灵，便也不再责问，抬手示意他头前带路。</p>
此时的净土院中还在搞着大土建，尽管用麻布帐幕将工地与居住区给隔绝开来，但仍不免沙尘飞扬，与别家僧院檀香阵阵、佛音杳杳的气氛大不相同。老人被引入进来后，看到这一幕眉头不免皱得更深。</p>
丁苍刚在工地视察做工，听到外间儿子的喊叫，便从帐幕后钻出来，因见满身灰尘不便接待宾客，他便转过身拍打身上的尘埃。</p>
然而他身后却突然传来惊呼声：“丁苍？你是不是丁苍？”</p>
他连忙转身望去，待看清楚来人面容后也忍不住惊呼道：“黎敬恩，你竟还活着？”</p>
“你这黑皮奴尚且在世，我仍活着又是什么稀奇事情！”</p>
老人闻言后便大笑起来，但很快又一脸疑惑道：“你在这里、这不是长寿寺里净土院？”</p>
“我家阿郎捐业造寺，我在这里主持事务啊！”</p>
丁苍有些自豪的稍作解释，然后又举手将这故人请入到还未拆除的僧舍中坐定下来。</p>
“你家阿郎？是建安大王门下哪位郎君？”</p>
老人坐定后仍是一脸疑惑，丁苍旋即便又解释道：“我早便离了建安大王邸，追从我家娘子往张燕公家去，娘子逝后便抚育我家阿郎，日前京兆府解头、张燕公门下名孙、圣人赏识赐名的玉骨郎君，黎丞知不知？便是我家阿郎了！”</p>
“那、那位张六公子，竟然是你家阿郎？”</p>
这老人黎敬恩闻言后又忍不住瞪眼惊呼一声，旋即便一脸感叹道：“我家大王薨后，我便回了上阳宫，幸有同门的兄弟帮扶，也算稳居下来。却没想到啊，过往诸王家奴，竟是你这昆仑奴最安逸！”</p>
原来这黎敬恩原本是武周高平王武重规的家奴，武氏败落后便回到上阳宫当直，如今也混成一个职位不大不小的管事太监，日前往西苑明德宫去得了一张净土院的宣传画册，这才抽个时间出宫来问一问。</p>
“百钱造像？这怎么可能！你今既是张燕公家奴，也不是没有根脚的孤魂野鬼，怎么能作这样的诈言玩弄信徒？”</p>
彼此虽然交情不深，但也算是老相识，老太监黎敬恩拿着手中宣传画册便不客气的问道。</p>
“你先看过这些再说罢！”</p>
丁苍这几天也遭遇过多次类似的诘问，听完黎敬恩的质问后，便又递给对方一个介绍更加详细的册子。</p>
百钱造像自然只是一个噱头，实际指的是首付只需要一百钱，以后逐月供奉一百钱，佛诞节与盂兰盆节则增加一千钱。</p>
如此一年便需要供奉三千两百钱，供奉满十年，即达到三十二贯的供奉额度，便可以在龙门开凿一个标准制式的佛窟造像。</p>
而通常这种佛窟造像的时价花费是在四五十贯之间，不只总造价大大减少，而且因为是长达十年的分期，对供养人的压力也是减少许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