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千里的突然出现提醒了他，他得对照着一些资料提前挖人。</p>
又有新工作提上日程了。</p>
不过这事钱进不着急也没压力。</p>
挖人还不简单？</p>
恩威并重就是。</p>
只要他一个劲拓展人脉，以后挖人肯定是水到渠成的事。</p>
田千里这边如今确实心服口服，他还立马冲赵大柱道歉做检讨，表态从今天痛改前非求进步。</p>
赵大柱也勉励了他，然后悄悄对钱进竖大拇指：“钱主任，还是你能带队呀！”</p>
钱进讪笑。</p>
这个怕是你误会了吧。</p>
金海问他：“你是刚下车？”</p>
“对，刚下车，直接就奔这儿来了。”钱进笑着啜了口热茶，又苦又涩的粗茶梗子入口不舒坦，却格外熨帖。</p>
“赵主任精神头还是这么好，秀兰姐还是那么勤快，我一进来就看见你在算账。”</p>
“对了，金海大哥你现在是副社长了？好样的啊！”</p>
金海哈哈笑：“是跟着你沾光了。”</p>
钱进哂笑：“你们谦虚什么？这都是你们自己的本事啊。”</p>
“可不是谦虚，我们全跟你沾光。”赵大柱面露笑容，“之前你给咱社里立下的规章制度，各个方面的规章制度，然后被领导发现后提交给了上面。”</p>
“上面觉得好，采用了，他们没把情况调查清楚，以为是我们的功劳，就给我们记功提了职级……”</p>
“我们写信说明来着。”刘秀兰急忙解释。</p>
钱进摆手：“这事我知道，这事都惊动咱市里的韦社长了，韦社长去找过我，我说是咱们一起琢磨出来的东西，主要功劳是你们。”</p>
“难怪！”赵大柱露出喜悦笑容，“我们跟县里领导反应这件事，县里领导说，市领导已经给定性了，我们有功劳……”</p>
金海感叹：“钱主任，我们是跟你沾大光了，当初要不是你来赶走了老马，我们哪有今天？”</p>
钱进继续摆手：“不说这个了，他是自己作死，我是恪守本分。”</p>
“老马啊老马，他要是知道钱主任你当今的成就，肯定悔不当初。”赵大柱也感叹。</p>
他们得知钱进的成就和地位后，再讨论当初马德福和钱进的矛盾冲突都觉得好笑。</p>
马德福什么东西，你也配跟人家钱进斗？</p>
你输在人家钱进手里是理所应当，人家现在斗的是谁？</p>
是在市里统帅一群主任厂长市领导，去跟小鬼子的大公司在国际上战斗而且还取得了辉煌胜利！</p>
田千里此时忍不住插了一嘴：“钱主任，您刚才说，我们供销社规章制度的推广工作还是通过市总社韦社长的手了？他也知道我们供销社吗？”</p>
这问题太幼稚。</p>
赵大柱下意识要批评他。</p>
钱进笑道：“知道，确实知道，他还夸奖了你们的工作呢。”</p>
田千里顿时乐得脸上开花。</p>
赵大柱等人也下意识问：“真的啊？”</p>
钱进说：“我一点没扒瞎！”</p>
对他来说，韦斌只是个顶头上司，单位很多难题韦斌还处理不了得找他处理。</p>
所以韦斌只是个普通人。</p>
可对位居底层供销社的工作人员来说，韦斌是一尊顶天的大菩萨。</p>
如今得知大菩萨知道自己这些小信徒，他们可太高兴了。</p>
四个人顿时欢欣鼓舞，连连表态工作上还有进步空间，还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p>
后面赵大柱又言归正传：“钱主任，你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吧？有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p>
“就是，有的话你尽管说。”金海痛快的说。</p>
钱进放下茶缸，脸上露出正色：“没什么大事，主要奔着两个方面来的。”</p>
“一是挂念大家，回来看看。二是，为西坪生产大队的事再跑一趟。快过年了，顺道给大家带点小东西。”</p>
他打开旅行包，男的一人一条万宝路，女同志则给了一瓶香水。</p>
另外炼乳罐头等各类物资，他一一分给三人，也照顾田千里给送了一部分。</p>
这全是外贸货。</p>
正儿八经的外贸货。</p>
除了香烟，其他斗是钱进从商城海外购终端买来的商品。</p>
所有商品上全是外文字码，他们看不懂但大受震撼。</p>
赵大柱接过烟后眼睛一亮。</p>
作为老会计他是老烟枪，于是他当即熟练地拆开一包，抽出一支放在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p>
顿时，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好烟，好烟，钱主任你看看，我们这是又跟你沾光了。”</p>
刘秀兰看着那罐印着看不懂的外国字的香水，有些不好意思：“这这就是人家说的法兰西香水呀？真是太金贵了！”</p>
钱进摆摆手：“都是样品，不值什么钱，没有破坏纪律大家别客气。”</p>
“对了，各位，我可不是白白送给你们啊，你们吃完了用完了得写个反馈给我，每一样产品写一个反馈，一两百个字就行，优点缺点都得有。”</p>
金海说道：“好，这是应该的。”</p>
此时正好有顾客来买东西，钱进便起身告辞：“好，我得趁着天色好去西平生产大队，你们先忙着，我回去的时候再过来。”</p>
赵大柱却拦住他不让走：“好歹吃过午饭再走，你来一趟不容易，无论如何一起吃个饭！”</p>
钱进谢过赵大柱的邀请，但他去西坪生产大队是有正事的，所以确实得走。</p>
奈何一行人着实热情，他没办法，又留下和几人寒暄了几句，了解了些公社的近况。</p>
供销社里人来人往，不时有社员拿着票证来扯布、打酱油、称盐，这些人还记得钱进，看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p>
钱进一一回应着，感受着这份来自基层的质朴人情味儿，心里挺感动。</p>
作为曾经的基层服务人员，没什么比离任后见到了故人却能从其口中得到赞誉更让人安慰的了。</p>
他当初的工作没有白做。</p>
喝掉了两壶茶水，钱进从供销社出来，又去了合作商店找周古。</p>
他要去西坪，这样可以顺路带上周古回家一趟。</p>
合作商店的门脸比供销社小很多，收拾得很干净。</p>
作为店长的周古正站在柜台里，他本来年纪就挺大，后来受到钱进重视当了合作商店的店长，工作很仔细，工作强度也大，这两年看出老态来了。</p>
钱进从门口往里一看。</p>
周古竟然戴上了老花镜，不过是一副断了一条腿的破镜子。</p>
他用细绳挂在耳朵上，看着有些寒酸，此时他正就着阳光，用一把小秤仔细地称着散装的化肥。</p>
“周叔！”钱进在门口喊了一声。</p>
周古闻声抬头，眯着眼透过歪斜的镜片辨认了一下，脸上立刻堆满了惊喜的笑容：</p>
“呀呀呀！哎呀！稀客稀客！钱主任，哎呀哎呀！快进来、快进来，我这不是老花眼看错人了吧？真是你钱主任啊！”</p>
一句话里全是惊喜的感叹。</p>
他放下小秤，热情的跑出来拉人。</p>
钱进走进店里，小店里飘着农药农肥的复杂气味。</p>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打了招呼后便简明扼要地说明来意——要去西坪生产大队。</p>
周古一听钱进是为了西坪的蔬菜基地和大棚的事专程回来，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带着由衷的感激：</p>
“钱主任，你是真把咱农民的事当事办啊！我们大队长要是知道你亲自跑这一趟，准保得乐疯！走，我去找赵社长请假，这就带你过去！”</p>
钱进说道：“我给你请好假了，咱直接走就行了。”</p>
“对了，你们为什么叫赵主任作赵社长，不叫他主任？”</p>
周古郑重的说：“自店供销社就一个主任，你钱主任！”</p>
钱进无语。</p>
周古得知他已经帮自己请了假，就麻利地解下围裙，锁好柜台抽屉，然后交代旁边一个年轻的售货员几句，带上钱进迅速出门。</p>
他介绍了自己的姐夫，周古赶紧递上双手：“原来是钱主任的姐夫，荣幸荣幸，能坐您的车我是深感荣幸。”</p>
钱进叮嘱陈寿江：“姐夫你待会开车可得小心，西坪山路不好走。”</p>
陈寿江戴上皮手套点点头：“放心，我肯定小心。”</p>
卡车颠簸摇晃着，朝着西坪大队的方向驶去。</p>
寒风从门窗缝隙里钻进来，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p>
开到山路上后，卡车开始蹦跳着前行，每一次颠簸都让人五脏六腑跟着翻腾。</p>
钱进裹紧棉大衣，和周古紧紧挨着。</p>
两人在剧烈的摇晃中大声交谈，主要是钱进了解西坪生产大队的情况。</p>
现在西坪生产大队变化极大。</p>
钱进协助他们建起的蔬菜种植基地在全市都挂上了名声。</p>
现在好些单位食堂的蔬菜都去他们那里采购，如此一来西坪生产大队就成功摘掉了贫困大队帽子，一跃而成月州县著名的富裕大队。</p>
卡车使足了马力在山路上点播。</p>
在这广袤而沉寂的冬日山野间，这轰鸣与颠簸，却带着一种粗犷而真实的生命力。</p>
不知过了多久，卡车吭哧吭哧地爬上一个陡坡，拐过一道山梁。</p>
然后。</p>
眼前豁然开朗。</p>
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凿过的山坡呈现在眼前：</p>
“这就是我们西坪大队新开的梯田工地，嘿嘿，去年冬天就开始了，等到明年夏天估计就差不多了，到时候又是一大块蔬菜种植田！”</p>
周古伸手往前指，满脸骄傲。</p>
凛冽的朔风毫无遮拦地在开阔的山坡上肆虐，卷起地上的冻土碎屑和未化的残雪抽打在人的脸上身上，钱进没有去贴身体会，却知道一定很难受。</p>
远远望去，得有几百个身影正蚂蚁般散布在陡峭的黄土坡地上。</p>
他们大多穿着臃肿破旧的棉袄，头上包着各色头巾或旧帽子抵御寒风，正挥舞着铁镐、铁锹，奋力地开凿着坚硬如铁的冻土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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