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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钱进也委婉的表示想请他给城里来的同事朋友作陪，王振山便立马答应下来。</p>
这属于他给钱进面子了。</p>
昨天的大雨耗尽了自店公社上空的云彩，今天万里无云，春日阳光极好。</p>
快到正午，阳光把供销社大院晒得暖烘烘的。</p>
魏清欢系着蓝底白花的围裙，正在临时搭起的土灶前忙活。</p>
钱进挽起袖子帮忙。</p>
魏清欢还驱赶他：“君子远庖厨，你又是这里的领导，别下手了，让人传出去笑话。”</p>
钱进浑不在意：“咱俩是夫妻齐心其利断金，我最喜欢跟你一起忙活。”</p>
“谁要是爱说闲话就让他们说去，我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话改变对你的态度和自己的行事风格。”</p>
魏清欢听的心里发甜，说：“可这是瞎忙活。”</p>
钱进改了一下：“我最喜欢跟你瞎忙活。”</p>
魏清欢扭头看他。</p>
眉眼如远山，含情也含笑。</p>
钱进让朱韬带来了猪头肉和卤猪下水，这是上好的凉菜。</p>
他在案板前切卤猪下水做拼盘，魏清欢那边在炖排骨。</p>
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也照在她身上，她一低头，在她白净的脖颈上镀了层金边。</p>
排骨加火剩下的便是炖，她又来切猪头肉。</p>
魏清欢微微倾着身子，菜刀在砧板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切得薄如蝉翼的肉片透着晶莹的冻胶，整整齐齐码在蓝边粗瓷盘里。</p>
钱进侧头欣赏，欣赏围裙带子在腰后系成的蝴蝶结轻轻颤动的姿态。</p>
“老公把蒜臼递我。”魏清欢撩了下垂到腮边的发丝，手腕上银镯子叮铃一响。</p>
钱进说：“我来捣蒜，你调味吧。”</p>
蒜已经扒好了，蒜泥很快便捣好了。</p>
魏清欢又往小碗里淋了勺芝麻香油，油星子溅在她手背上，她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舔。</p>
钱进知道今晚战火会很猛烈。</p>
大铁锅里的排骨正咕嘟咕嘟冒着泡，酱色的汤汁裹着油花在肉块间翻滚。</p>
魏清欢掀开锅盖，热气“呼”地扑上她红润的脸庞。</p>
她舀了勺汤尝咸淡，舌尖在唇上轻轻一舔，沾了油光的嘴唇像抹了胭脂似的。</p>
灶膛里的火苗映着她姣好的侧脸，鼻尖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钱进觉得自家媳妇的脸是艺术品。</p>
“领导，鸡杀好了！”老周提着只褪了毛的肥鸡进来。</p>
钱进寻思饭点了让周家三口人离开也不合适，便留下他们吃饭。</p>
为了避免三人尴尬，他给老周安排了杀鸡的工作。</p>
魏清欢从农贸市场买的活鸡，今天来了要做辣椒炒鸡吃。</p>
大公鸡处理的干干净净。</p>
魏清欢接过去用手指在光溜溜的鸡皮上轻轻一按：“这鸡真肥，炒出来肯定香。”</p>
她麻利地把鸡剁成块，清洗后泡水继续清理。</p>
今天菜式不多，主要是量大，另外主食是水饺。</p>
魏清欢擅长包水饺，所以今天菜是配角，水饺才是主角。</p>
正午的阳光把榆木晒得发烫。</p>
到了饭点王振山刚迈进院子就抽了抽鼻子：“香！真香！”</p>
此时魏清欢正端着炒鸡上桌。</p>
金黄的鸡块上沾着红亮的辣椒，青蒜段碧绿碧绿地缀在其间，色香味俱全。</p>
“王书记来得正好。”魏清欢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油珠还在鸡块上滋滋作响。</p>
“排骨马上也能上桌了，各位领导同志，咱们准备吃饭吧。”</p>
粗略的说是四道菜。</p>
炖排骨、炒鸡、猪头肉和卤下水。</p>
但猪下水样数多，猪肝猪心护心肉，大肠小肠和猪肺，做成拼盘后是好几个盘子拼在一起。</p>
魏清欢招呼他们吃饭，自己却去包水饺。</p>
钱进不愿意这样：“你忙活的最多，结果他们享受让你继续忙？”</p>
水饺怕风干，魏清欢在屋里忙活。</p>
她看到周围没人，伸出双手在钱进脸上托了一下：“有你这句话，我做什么都开心。”</p>
“当然，今天我必须要忙活，我得表演给他们看呢，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钱主任不光事业有成还婚姻顺利，娶了个非常好的媳妇。”</p>
“免得你在乡下，有些女人打你的主意。”</p>
钱进哂笑：“根本没有！”</p>
魏清欢说道：“是现在没有，因为大家还没搞清楚你的情况，等搞清楚了，你等着她们扑你吧。”</p>
“行了，你出去招待人，我来包水饺，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最后一哆嗦。”</p>
“我已经操持出一桌子的菜来了，剩下的水饺更得自己负责，我得把名声打出去！”</p>
钱进知道她是这么安慰自己，但先前魏清欢已经招呼大家伙吃饭了，众人也来了，他再把人调来包水饺着实不合适。</p>
这样他只好出去招呼：“都动筷子啊！”</p>
钱进自己先夹了块排骨。</p>
炖得酥烂的肉轻轻一抖就脱了骨，酱色的肉丝挂着晶莹的油珠。</p>
小雷是实诚人，直接夹了块肋排，牙齿撕开纤维时，褐色的肉汁顺着下巴往下淌。</p>
他忙不迭用舌头去舔，烫得直哈气。</p>
朱韬的筷子则奔炒鸡而去。</p>
鸡皮炒得微微卷起，咬下去辣椒的香气混着鸡肉的鲜味在口腔里炸开。</p>
他满足地眯起眼，额头上立刻沁出汗来。</p>
“这猪头肉切得真漂亮！”老周夹起一片对着阳光看，透明的肉冻颤巍巍地抖动着。</p>
周林文有样学样，结果肉片滑进了醋碟，溅起的醋点子落在刘秀兰袖口上。</p>
小姑娘“哎呀”一声，弄的小伙子的脸成了卤大肠的酱色。</p>
钱进看周林文手忙脚乱，便摁住他肩膀让他继续吃饭：“我去拿点卫生纸过来处理，你们继续吃。”</p>
王振山喝排骨汤，加了酱油的汤汁撒上香菜和葱叶后色泽碧绿鲜艳。</p>
他对钱进说：“你说我让罗师傅跟着你对象学厨艺能不能行？”</p>
钱进笑了起来：“你去试试。”</p>
王振山摇摇头：“算了，我怕他毒死我。”</p>
他吃得兴起，解开了中山装最上面的扣子夹菜，对魏清欢的厨艺赞不绝口。</p>
魏清欢麻利的包了水饺出来，钱进把自己的碗递给她。</p>
里面全是排骨和鸡腿。</p>
乔进步直接用手抓起块排骨，啃得满嘴油光：</p>
“嫂子，这排骨炖得脱骨了！我在运输队跑车这么多年，就没吃过这么个火候的！”</p>
“你们先喝酒，待会让你们尝尝我的饺子，我的水饺评价不错。”魏清欢落落大方的招呼着。</p>
酒菜进行的差不多，开始下水饺。</p>
这就用不着魏清欢了，钱进带着老周三人去下饺子。</p>
三人在饭桌上很是拘谨，吃的很香但心里过意不去。</p>
接到钱进命令，三人立马钻进厨房去。</p>
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钱进麻利地下着饺子。</p>
白胖的饺子在滚水里打着转儿，韭菜混着虾皮的鲜香飘满了整个院子。</p>
“主任，您夫人饺子皮擀得真好，我烧火烧的乱七八糟，结果饺子皮一个没破。”周林文蹲在灶台边添柴火，时不时往灶膛里塞几个玉米棒。</p>
钱进说道：“这个我不跟你们瞎谦虚，我媳妇的包子水饺馅饼天下无敌。”</p>
等到水饺上桌，三人就知道钱进确实不必谦虚。</p>
朱韬、赵波最有经验，留着肚子抢水饺吃。</p>
钱进无语：“你俩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p>
朱韬笑着抬起头问魏清欢：“嫂子，这饺子馅怎么调的？鲜得我舌头都要掉了。”</p>
魏清欢解下围裙擦手，腕上的皮筋还缠着根韭菜叶：“就是普通韭菜鸡蛋，加了点虾皮提鲜。”</p>
她指了指乔进步：“虾皮是乔哥上个月送的吧？我一直没舍得吃呢。”</p>
正在扒拉水饺的乔进步一愣：“是那些虾皮？我媳妇也包了水饺啊，那味道……算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不能说。”</p>
刘秀兰给每人盛了碗饺子汤，清亮的汤面上漂着几点油星。</p>
王振山赞叹：“这个好，这叫原汤化原食。”</p>
魏清欢将盘子里水饺分给小雷和周林文两人：“你们年轻还能长身体，多吃点。”</p>
两个青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埋头吃得头都不抬。</p>
午后，宴席散开。</p>
还剩下一些水饺，并非是吃不下了，而是后面大家不好意思使劲吃了。</p>
魏清欢把剩下的饺子装进塑料袋里，硬塞给老周：“带回去给孩子们尝尝。”</p>
老周推辞不过，只好收下。</p>
小雷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悄悄咽了咽口水。</p>
钱进对正在松腰带的乔进步说：“乔哥，给你安排个任务，把这三位同志送回家里去。”</p>
乔进步说：“两脚油门的事。”</p>
老周赶忙说：“钱主任，算了，不能这样，我们那里山路不好走……”</p>
“嘿，一听这话我不服气了。”乔进步又系紧了腰带，“我倒要看看你们那里的山路多不好走，我还走不了？”</p>
魏清欢留下，卡车驾驶室里载着朱韬两人，车厢里是老周三人，然后轰隆轰隆往西北开去。</p>
乔进步的驾驶技术很过硬，解放卡车也足够皮实。</p>
不多会，卡车进入了西坪生产大队。</p>
车子开在山间田地里，去年被克扣农药的玉米地已经翻出新土。</p>
小雷突然笑了起来，说：“有了钱主任当家，今年总算不用半夜去黑市换药了。”</p>
老周没搭话，只把包袱里的两瓶汾酒卷了又卷。</p>
拖拉机驶过一片油菜花田，金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散发出阵阵清香。</p>
老周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林文，回去我跟你爹娘说，一定支持你上学，支持你考大学。”</p>
“你以后要念书念出个光景来，必须考上大学当干部，要学钱主任当个好干部啊！”</p>
周林文奋力点头。</p>
回到大队部，卡车把他们放在了仓库位置，看着仓库外头堆成小山的尿素和油桶，三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p>
仓库保管员最开心，喊道：“老周，我们一直等你回来呢，赶紧说说，这次怎么搞到这么些东西？你是给那帮狗东西舔沟子把他们舔舒服了吗？”</p>
老周吼道：“滚！”</p>
仓库保管员嘿嘿笑，递给他一支旱烟卷后问道：“这些新到的柴油到底放哪儿？”</p>
“就搁东头那间，离火源远点！”老周应着。</p>
大队长周铁镇慢悠悠地走过来，嘴里含着旱烟袋吸了一口后吐出一个烟圈，说：“其实柴油不能用火苗引燃。”</p>
“另外，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还坐着卡车回来了？”</p>
老周一把夺过他的旱烟杆，激动的说：“现在公社的供销社体系大变样，那个钱主任，就是收拾了马德福的钱主任是个好人、厉害人。”</p>
周铁镇淡定的说：“嗯，以后他拾掇起咱们来也厉害。”</p>
老周说：“可钱主任要给咱们建双代店！明天还要来支农！”</p>
“啥？”周铁镇不再淡定，“你莫不是说瞎话呢？”</p>
老周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那张手画的规划图，小心翼翼地铺在磨得发亮的裤子膝盖处。</p>
几个闻讯赶来的生产队干部围成一圈：“真能建双代店了？”</p>
老周点头，把自己和钱进的讨论结果说出来：“咱得需要准备一些砖头，钱主任说给咱批水泥，然后咱要建水泥砖头柜台……”</p>
“咱还得搞点木头做货架，这个简单，西坪山的木头有的是……”</p>
妇女主任满怀期待的说：“我家二小子在县里学了会计，正好让他来当营业员！“</p>
“先别急，”周铁镇敲了敲烟袋锅，“老周，钱主任真说明天要来？”</p>
“千真万确！”老周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钱主任特意交代，明天一早派拖拉机去供销社拉支农物资，还要考察双代店的选址！”</p>
得到了确切消息，周铁镇长长的吐了口气。</p>
他们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商量明天怎么欢迎钱主任来大队指导工作，然后分开各忙各的。</p>
周铁镇走到办公室外的老梨树下，树上开满了白花，几只蜜蜂在花间忙碌。</p>
他摸出旱烟袋，慢慢地装了一锅烟，心想：</p>
领袖同志保佑，供销社该出一位好干部了，希望这位钱主任是真的好干部，那样自家大队虽然发展的晚，却总归能够好好发展了。</p>
苦日子过的太久。</p>
他还是不敢相信好日子突然就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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