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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邱大勇，钱进顾不上出售修好的五簧钟，他得先去跟朱韬等人碰头，看看今天营业情况。</p>
毕竟是初营业，他这个带头大哥得露面。</p>
于是他将酒瓶子交给四小，让四小剥取错版酒标，然后自己蹭蹭蹭下楼去往居委会。</p>
居委会后的小仓库里，昏黄的灯光将窗玻璃映成了暖黄色。</p>
有人蹲在外头抽烟，看到钱进身影后激动的喊：“钱总队来了！”</p>
顿时十来个青年涌出来，劳动布厚衣裳蹭着墙根的积雪簌簌直落。</p>
有人踩裂冰壳滑了一跤，手里攥着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差点甩飞出去但不忘高呼：</p>
“钱总队、钱总队！”</p>
钱进哑然失笑：“我是总队不是总统，你们吆喝什么？”</p>
“还有陈星、大宝你们几个，你们不是要考大学吗？怎么不去学习室待在这里？刚才魏老师还问了你们的踪影，她看你们都没去，担心你们出意外了。”</p>
小平头陈星激动的张牙舞爪：“考大学？考个屁的大学！”</p>
“钱总队，咱们这门生意发了！咱们的企业牛逼了！国营饭店都比不了咱们！”</p>
钱进进门，朱韬将铁皮钱箱咣当砸在木板桌上，震得搪瓷缸里漂着葱花的面汤泛起涟漪。</p>
正蹲在地上吃面条的赵波等人急忙站起来敬仰的看向钱进：</p>
“钱总队！”</p>
钱进摆摆手：“今天营业额怎么样？”</p>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喉结都在同步滚动。</p>
每个人都知道今天收入很惊人。</p>
但具体多惊人谁都不知道。</p>
朱韬解释说：“钱总队你不来，我们哪敢碰钱啊？咱这人民流动食堂是你当家。”</p>
“今天营业一结束，我直接给钱箱挂了封条，你没来谁都不能开！”</p>
这是正常的。</p>
现在企业不是个人的，除了领导和财会其他人不能私下里碰钱。</p>
人民流动食堂这种小集体企业在申建的时候需要有负责人，魏香米填了钱进的名字。</p>
钱进示意打开铁皮箱。</p>
铜锁摘掉，箱盖掀开。</p>
所有人一哄而上勾肩搭背、翘脚蹦跶的往里面看。</p>
米刚往前挤得太急，劳动布裤腿勾住了板凳腿上的钉子，‘刺啦’撕开道口子。</p>
“全是钱！”前头的陈星激动到额头见汗，“钱总队，你来数钱！”</p>
钱进说：“让曲永红数，他父亲是会计，他下乡时候也给公社干过会计。”</p>
青年曲永红使劲擦擦手，坐下开始点钱：</p>
“一五一十……”</p>
他的手指在纸币堆里跳舞，大大小小名额的纸币都逃不过他的清点。</p>
长了老茧的指尖抹过上有你们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啊……”</p>
“你可拉倒吧。”陈星上去抢他的烟，拆开后挨个分。</p>
火焰燃烧，烟雾萦绕。</p>
有烟灰落在张一张肉票上，票面‘计划供应’的宋体字被烫出个窟窿。</p>
这把朱韬心疼坏了：“抽烟的往后滚，咱好不容易赚回来的票！”</p>
赵刚有些装逼的说：“其实，还挺容易的，哈哈哈哈！”</p>
刘大壮掰着萝卜粗的手指还在算：“机械厂三级工月薪三十六块，这得顶八个大老爷们干整月！”</p>
“这钱确实赚的容易！”</p>
还有吃货关心的问：“咱们一天的营业额能买多少猪肉？”</p>
“现在猪肉八毛左右一斤。”又有人用铅笔在《革命故事会》杂志的空白处算起来，“能买、能买三百，那个三百多……”</p>
“350斤，多简单啊，三八240，剩下40元除以8毛正好是50斤！”钱进无语。</p>
“小刘你不用准备高考了，相信我，你的脑袋瓜子社会主义建设中另有他用，不适合去大学深造。”</p>
众人哄笑。</p>
快乐至极。</p>
帆布帘子突然被北风掀起，王东带着寒气撞进来。</p>
他说道：“在我家都听见你们嚷嚷了，我不在你们是不是没点数了？没有纪律了？”</p>
然后他假装刚发现钱进，‘啪’的立正敬礼：“原来钱总队在这里！”</p>
“你们守着钱总队还敢喧哗？全给我拷上手铐送去保卫科！”</p>
徐卫东上去要放倒他。</p>
赵刚说道：“食堂的转岗，老拐招呼他们新工人去码头看：</p>
“带你们看个新奇的！”</p>
一艘集装箱大货轮正在徐徐入港，不少人都在好奇的看。</p>
钱进看向船身上巨大的白字。</p>
旺翔丸号。</p>
他问道：“鬼子船？”</p>
老拐点点头：“对，这是鬼子的船，知道上面那一个个的箱子是什么吗？”</p>
“集装箱呗。”钱进觉得莫名其妙。</p>
老拐却有些吃惊：“你还认识集装箱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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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进一愣，赶紧解释：“我看过报纸介绍世界航运发展进程，国外欧美人家早就用上这个了。”</p>
老拐没多想，笑道：“你们文化人就是有本事，我还以为你们没见过呢。”</p>
新人李成功急忙说：“拐叔，我没见过，嘿嘿。”</p>
老拐就说：“这是好东西，有了这个东西咱搬运工的活就简单了。”</p>
“再不用上船挨个货物往下搬，只需要徒手辅助吊车固定集装箱，然后配合板车把货物拉下来就行了。”</p>
他举了个例子：“咱海滨市盛产啤酒，怎么运输啤酒呢？啤酒厂有自己的运输队，一箱箱啤酒先搬上车开到港口，搬下来再一箱箱搬上船。”</p>
“你们想想，这个过程中是不是容易摔落啤酒箱什么的？是不是会有损失？”</p>
“人家小鬼子用集装箱不一样，集装箱直接在啤酒厂装箱，然后货车拉到港口被吊装上船，船运到目的地再吊装到码头卡车上去……”</p>
他把双手一摊：“期间省时省力不说，还没有任何损耗呢！”</p>
李成功露出兴奋的表情：“这真是好东西，什么时候咱国家要是也有了，咱搬运工就不累了，歇着就行了。”</p>
老拐认可的点头。</p>
钱进笑了：“是吗？那到时候各单位还养着这么多搬运工干什么呢？”</p>
“嫌钱多了故意花钱？”</p>
李成功理所当然的说：</p>
“不管什么单位都是国家的资产都是人民的财富，肯定要养着咱们工人呀，否则跟资本主义国家有啥区别？”</p>
钱进没话说了。</p>
现在集装箱装卸过程中还需要用到工人。</p>
为避免货物碰撞，装卸采用双人盯箱法，两人一组全程扶稳集装箱四角，确保能稳稳当当的平移至板车上。</p>
李成功说：“你看，就算都用上了这个，也离不开咱们工人。”</p>
钱进笑而不语。</p>
即使他说了在场的人也不会相信。</p>
用不了多少年，各大港口都会完成自动化，那时候搬运工就成为历史痕迹了。</p>
此时考虑这个没什么必要。</p>
享受当下就完事。</p>
他们正看着货轮装卸，胡顺子急匆匆跑来：“哎哎哎，你们真行，上班脱岗啊？”</p>
钱进说：“这不是休息时间吗？”</p>
他递给胡顺子一支烟，胡顺子顺手拿走一包烟：“我不是占你便宜，这次过来是通知你有好事。”</p>
“咱单位要联合港口举办个学习大会，学习你俩侦破走私犯、为调味品商店抓到盗窃国有资产的内贼等事件中表现出来的精神和技能。”</p>
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p>
现在这年头会议多。</p>
当天钱进和魏雄图就被带去了宣传科，这次是宣传科科长接见他们。</p>
海滨市供销总社宣传科的科长叫彭友良，头发铮亮、形象很靓。</p>
他告诉两人，这次的学习大会是供销总社和港务局方面共同举办，到时候会有多个先进人物分享经验。</p>
钱进和魏雄图需要上台演讲。</p>
窗外的汽笛声悠悠扬扬传进来，彭主任先对两人进行鼓励。</p>
搞宣传工作的就是不一样，口才好，那唾沫星子混着‘爱国主义精神’‘四个现代化’‘五讲四美三热爱’之类的词儿在办公室里乱飞。</p>
等到最后了，彭科长终于点题：</p>
“演讲内容方面你们别讲太多假大空或者套话，要有真东西，所以你们好好要好好准备演讲稿，争取在领导面前一鸣惊人。”</p>
“我建议你们从缉私方面来深耕细作，讲讲你们怎么发现的异常、怎么调集人手进行抓捕工作，这对其他同志有什么启发？可以让他们学习到什么知识？”</p>
“总之就朝着这方面使劲，一定能挖出很好的经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