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穿过糊着旧报纸的玻璃窗，在她的肩头碎成光斑。</p>
她左手扶着标语框，右手臂奋力往上抬，踮起脚尖去够黑板顶端的粉笔字。</p>
中山装随着抬臂动作收缩，隐约透出腰际两道浅浅的凹陷，丰腴的大腿曲线与笔挺的小腿线条同样紧绷，长度惊人。</p>
铁皮黑板擦撞击木框的声响里，藏在宽大裤管下的纤细脚踝时隐时现。</p>
最终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后颈，几缕散落的发丝沾着银屑，随呼吸在衣领间轻颤。</p>
钱进的心也在轻颤。</p>
魏清欢擦了黑板一转身吓得往后退。</p>
花容失色。</p>
钱进哈哈笑：“吓你一ju灵？”</p>
魏清欢用粉笔头扔他，钱进一拽绳子黄锤窜进来正好挡住了粉笔头。</p>
看到精神奕奕、毛光发亮的大黄狗，魏清欢惊呆了：“你还真给我送狗啊？”</p>
“这、这学校呀，我怎么养狗？”</p>
钱进说道：“公社的学校就养了狗，你现在情况特殊，养一条狗防身能怎么着？”</p>
“放心，校领导那边我来说，我跟你们段副校长很熟。”</p>
除了狗他还给送来一大包的狗粮。</p>
黄锤现在状态好、毛色好离不开狗粮的滋润。</p>
它跟着钱进真是过上好日子了，以前在生产队都抢不到热乎屎，因为老百姓把肥料看得很重。</p>
跟着钱进以后不屑吃屎了，它吃上香喷喷的狗粮了！</p>
狗粮用尿素袋子装了大半袋。</p>
黄锤看着沉重的袋子嘴角上挑露出幸福的微笑。</p>
可是它很快注意到了那个后面到来的小胖丫。</p>
小胖丫对着属于它的尿素袋子一个劲抽小鼻子，眼睛还亮晶晶的……</p>
它摇摆的尾巴猛然夹紧。</p>
不幸福了！</p>
你不会跟一条狗抢吃的吧！</p>
起码中午没抢。</p>
钱进给姑侄俩带了鸡汤小馄饨。</p>
大冷天吃热乎乎的馄饨、喝热乎乎的鸡汤，汤圆开心的原地转圈圈：“好幸福啊！”</p>
吃完饭魏清欢把搪瓷缸里的刷碗水倒进个豁口大海碗。</p>
黄锤尝了一口刷碗水滋味后狗舌头卷起的水花跟惊涛骇浪似的。</p>
它现在明白了，要不怎么说是条狗还得托生在城里呢！</p>
狗生带劲！</p>
下午课程继续。</p>
黄锤被领到了门后。</p>
学生们经历过上午的事情后对此好不惊奇，甚至为狗子的出现感到安心。</p>
这次不怕老鼠了。</p>
魏清欢声音有些沙哑。</p>
白天晚上的讲课太费嗓子了。</p>
她以前不管多难过的事情都会自己扛着。</p>
今天开始突然不想扛了，然后身体状态跟着思想滑坡，也扛不住日夜的糟践了。</p>
就在她讲课的时候。</p>
趴在教室门内打瞌睡的黄锤突然一哆嗦，它耷拉的耳朵竖起来，接着睁开眼睛窜了出去。</p>
而直到此时它喉咙里滚动的低吼才传出来！</p>
马铁柱等四个青年正要悄悄靠近教室搞破坏。</p>
一条狗凶残的迎面而来！</p>
魏清欢急忙出去看。</p>
她看到马铁柱跑动中甩起来的军大衣下别着把弹簧刀！</p>
黄锤可不管什么刀剑枪。</p>
它发狂的追上去冲最后头青年的小腿咬了上去。</p>
青年发出惊恐且凄厉的惨叫。</p>
魏清欢咬咬牙，还是怕出事：“黄锤，回来！”</p>
黄锤喉咙里的闷吼跟雷声一样滚动，它不甘的看向逃跑的青年，一步一吼的回到了教室门口。</p>
马铁柱发了狠，吼道：“行啊！养狗是吧！以为我家里没有狗是吧！”</p>
“我家里有狼狗！”</p>
魏清欢火速去找校领导：“校长，那些盲流总来捣乱，他们上午往教室扔老鼠，现在又带了弹簧刀来，我们得报警！”</p>
可校长是个今年刚恢复工作的右先生。</p>
他过去那好几年被整怕了，最怕的就是这些无法无天的青年盲流。</p>
于是他照例和稀泥：“算了，魏老师，他们这些人是秋后蚂蚱蹦达不了几天。”</p>
“你只管讲课好了，他们现在不敢怎么样，就是瞎闹腾而已，就是瞎闹腾而已。”</p>
魏清欢还要告状，老校长已经摆手了：</p>
“其实你我都明白，他们是看你女同志漂亮，知慕少艾，故意招惹你吸引你的注意力。”</p>
“这不是什么事，你别搭理他们就过去了。”</p>
“我跟你说实话魏老师，以前我被送去十万大山那才是真的惨，那时候他们是真整我啊……”</p>
魏清欢叹口气。</p>
与以前一样，老校长开始喋喋不休的诉苦。</p>
她失望的离开。</p>
因为以前特殊年代的原因，这些老教育工作者根本指望不上。</p>
她记住了马铁柱临走前留下的话，后面她无心讲课，一直忧心忡忡的关注外头情况。</p>
如果马铁柱真带狼狗来，她得反过来保护黄锤。</p>
还好。</p>
剩下的时间马铁柱没有出现。</p>
四点半，夜校放学。</p>
随着学生们离开，魏清欢松了口气，她擦干净黑板牵着黄锤锁门准备去宿舍。</p>
就在此时黄锤脖颈炸毛且发出闷吼声，狗绳被拉直，黄锤作势欲扑！</p>
魏清欢心一颤急忙回头。</p>
马铁柱四人牵着一条黑背大狼狗翻过低矮的南墙翻了进来。</p>
她担心黄锤出事，急忙要重新开锁进教室。</p>
可马铁柱已经狞笑着松开狗链子了：“黑将军，去撕了它！”</p>
嚎叫声很猖狂。</p>
这时候坐在花坛旁边的一个汉子猛然站起来，双手举着自行车扔了上去。</p>
自行车带着呼啸声砸地上。</p>
狂奔的狼狗险些被砸到，吓得夹着尾巴呜咽着往侧边躲。</p>
马铁柱吼道：“谁裤裆没拉紧把你漏出来了？你谁啊！”</p>
一个青年看出来者不善，掏出了一把弹簧刀。</p>
有尖锐哨声响起。</p>
校门口、东西矮墙外纷纷有大量青年人涌进来。</p>
还有人出现在马铁柱等人翻进来的南墙处，这是抄后路。</p>
狼狗狂吠。</p>
四个青年慌张。</p>
来的人太多了，恐怕有四十个！</p>
魏清欢看到扔自行车的张爱军时便松了口气。</p>
等看到突击队员们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她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p>
中午钱进送了狗没有走，而是留在暗处查看情况。</p>
不光魏清欢听到了马铁柱的恐吓，钱进更听见了。</p>
他让张爱军进学校保护魏清欢，自己则回去把治安突击队员全给召集了起来。</p>
必须得干这些流氓一个狠的！</p>
五十多号人将四人一条狗围在了一起。</p>
钱进被十多个青年人簇拥在前面走向马铁柱，脸上挂了冷笑：</p>
“进学校来耍流氓，胆子真大！”</p>
狼狗吠叫着跃跃欲试。</p>
黄锤不甘狗后，更呲牙咧嘴的往前窜。</p>
钱进将埋在挎包里的手伸出来，用钢弩瞄准狼狗就射了上去。</p>
双方很近，只有几米距离。</p>
他得到钢弩后时不时就练习，这么近距离他一瞄准，弩箭直接灌入狼狗胸膛。</p>
狼狗嗷一声惨叫，夹着尾巴原地窜起老高。</p>
马铁柱心疼大叫：“黑将军！”</p>
狼狗疼的发狂冲人扑去，见此黄锤四爪抓地死命一冲，魏清欢急忙撒手——</p>
两条狗跟流星撞地球一样撞到了一起，接着开始闷吼着撕咬。</p>
马铁柱的心开始滴血。</p>
他知道自己的狗要完蛋了！</p>
胸口那记弩箭几乎没进去一半，这是致命伤！</p>
“草你姥姥！”他的吼声混着北风四处飞，“仗着人多欺负人少！”</p>
钱进上去指着他怒道：“是男人吗？还要脸吗！”</p>
“你们四个老爷们他妈欺负魏老师一个女同志的时候有没有说人多欺负人少！”</p>
一个青年强作镇定的说：“其实我们跟她开玩笑……”</p>
“不光坏还他娘软蛋！”钱进不屑的吐了口唾沫。</p>
马铁柱看着被黄狗摁在身下撕咬的爱犬眼睛都红了，他吼道：“不用怕！他们还敢打死咱们不成？”</p>
“来，有种单挑！”</p>
张爱军毫不犹豫走出去：“你说对了，我不敢打死你！”</p>
“离开部队的时候指导员下了死命令，不管什么事都不准杀人！”</p>
他把外套脱掉，露出下面铁板一样绷紧的腱子肉。</p>
马铁柱也脱掉军呢子大衣。</p>
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连环步快如疾风，挥拳冲张爱军劈头砸去。</p>
张爱军侧身闪过，顺势擒住他手腕一拧，骨裂声混着惨叫炸开。</p>
马铁柱疯狂摇晃甩开张爱军的大手。</p>
他以为对方手里捏着老虎钳！</p>
踉跄后退到张爱军身后，他突然从裤腰摸出弹簧刀，寒光直捅张爱军腰眼！</p>
“军哥当心！”人群里炸起吼声。</p>
张爱军侧头看却不躲。</p>
他左臂硬生生迎上刀刃。</p>
血线飙出的瞬间，他右拳已轰中马铁柱鼻梁，软骨塌陷的闷响听得人牙酸。</p>
马铁柱鼻子跟开了闸一样喷血，仰面栽倒后两条腿一个劲抽动却无法再爬起来。</p>
张爱军抬脚踩住他持刀的手腕碾磨，惨嚎声中，大脚朝着弹簧刀使劲。</p>
刀柄“咔嚓”断成两截！</p>
魏清欢将手绢拿出来急忙上去给张爱军包扎。</p>
张爱军满不在乎的一笑：“不是事！”</p>
“都看见了，他先对我动刀子伤了我我才下狠手的！”</p>
另外三个人想逃，却被队员们堵死。</p>
大脚踹在膝窝，巴掌往脸上招呼。</p>
校园里翻滚着求饶声。</p>
钱进蹲下来，揪起马铁柱血糊糊的衣领：“欺负女同志、在校园里耍流氓就是这个结果！”</p>
“不服气是吧！没关系，咱私人的结束了来公家的！”</p>
“走，给我拖到治安所去！挨顿揍就算完了？屁！必须送他们去蹲笆篱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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